第五四零章 陆笑的故事
“陆家……其实败落了。” 陆从夏带陆灵蹊先入悟道塔,“当年你进来的时候,是一百零三位,现在还是一百零三位。” 后继无人,对一个超级世家而言,才是最致命的。 “林蹊,你……” “别问我。” 陆灵蹊没管其他人,径直走向陆望老祖的境画前,“得了陆望前辈的传承,我对陆家当然也有我的责任。” 她也只是这种责任。 “听说陆东前辈闭了死关?” 对那个老头,陆灵蹊还是有些好感的。 她不想管陆家的事,可是陆岱山糊涂,陆从夏辈份太低,陆传因多年际遇在陆家没有一点威仪,“我这里有一颗两百年的寿元丹,回头你帮我给陆东前辈吧!” 啊?寿元丹? “……多谢!” 陆从夏接过她以灵力送来的寿元丹,若说心潮没有起伏那绝对是假的。 千秋荷就是四太爷爷传给他的,他老人家在,她做什么才更有底气。 “我们之间谢就不必了。” 她手上两百年的寿元丹居多。 两百年怎么也够陆传和陆从夏成长起来了,“我还要问你一件事,陆家这么多年,有多少人在陆笑前辈那里得了悟道或者悟功的机会?” 陆笑老祖? 陆从夏看向一个又一个祖宗留下的境画,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塔就是陆笑老祖从一个古仙洞府带出来,并且修补之后,误打误撞地形成了特别道基,可以自动吸收周围悟道悟功者的‘悟’程,形成境画。 有缘者,观摩境画可以自动带入跟随悟道悟功。 陆家能有今日,此塔功不可没。 但是…… 陆家在此的一百零三位祖宗,只有陆笑老祖的眼睛始终闭着。” 陆灵蹊的眉头不自觉地拢了拢。 为了家族不至于被特殊血脉所误,陆笑带头献祭了身与魂,那他知不知道,那样剥除陆家的特别,子孙后代是什么样? 如果知道…… 陆灵蹊忍不住怀疑陆笑老祖闭着眼睛的真相。 “陆家有记载的,共有三位前辈在陆笑老祖的境画前得了机缘。” 陆从夏脸上有些伤感,“但是,林蹊,你相信吗?除了他老人家的两个重孙辈,这么多年,陆家这么多人,只有陆信伯父得了他的缘法。” 她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 “七层悟道塔对陆家子孙开放,对太霄宫也开放过数十次,可是,陆笑老祖的缘法和陆望老祖的一样,特别特别难得。” 陆从夏看向陆灵蹊,“但是,和陆望老祖不一样的是,陆笑老祖在藏书楼留下了很多功法玉简,还有他老人家悟道的详解,全加一块,都超过了百枚,好像……好像他老人家早就知道,我们不能在他的境画前,得到任何缘法一般。” 好早好早以前的两位老祖宗就不提了,陆信伯父倒是得了他老人家的缘法,可是,得的却只是炼气决。 那功法表面上看着好修,可事实上,难修的要死。 陆家早就没人习炼了。 但换成林蹊又快的不可思议。 陆从夏心里有很多猜测,“林蹊,你说,陆笑老祖在境画那里……会不会留有一丝微弱的本体意识?” 陆灵蹊:“……” 她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往三楼的楼梯。 “咳咳!” 真是怕了这些祖宗。 陆望老祖的问题,她还没解决,又冒出来一个。 “你去印证过吗?” 她小心地问陆从夏。 陆从夏面色一白,轻轻摇头,“我不敢!” 她哪里敢? 第一次进悟道塔,她第一个看到就是陆笑老祖的境画,可是,他老人家的眼睛一直闭着,根本就没睁开过。 后来的几次,也是一样。 陆从夏怀疑自己在陆笑老祖那里,也并不得喜欢。 想到这里,她好像生怕那位老祖宗在竖着耳朵听她们说话,干脆就传音了,“林蹊,你说陆笑老祖的缘法与你们家的畅灵之脉是不是有些关系?” 陆灵蹊心下一跳。 如果陆笑老祖在这里遗有一丝意识,那么,陆望老祖两次因果劫后,跑到这里来静心就说的通了。 “林蹊,陆望老祖这里,你若是没收获,要不我还是陪你到陆笑老祖那里试一试吧?”祖宗们的行事,都太奇怪了,陆从夏不自觉地想要探询。 陆灵蹊心下一顿,沉默了好一会,才闷声道:“你跟我说话说到现在,又曝这些乱我心绪的秘密,是成心不想让我静心了吧?” 她本来就有些慌的心,被她这么一搅和,更慌更静不下来了。 “我的姑奶奶,求求你,暂时离我远一点行吗?” 远一点啊? 自认就是她姑奶奶的陆从夏很听话地离她远一点。 陆灵蹊不知她所想,站在满是花海的境画前,呼气吐气好一会,才平复心境,努力想当初自己是怎么无意进了境画,看到陆望老祖的十战。 此时境画上的少年,还没有后面的威仪,她当初因为旁边的陆传,误以为他是信老祖…… 陆灵蹊到底乱了,直到外面的修士涌进来,她也是没有一点能再进境画的迹象。 唉! 只能往三楼去了。 陆灵蹊只觉自己的脚有千金重。 有些秘密,不知道比知道幸福。 陆家人大都是糊涂着过,感觉就比现在的陆从夏自在。 偏偏她比陆从夏知道的还多。 陆灵蹊慢慢往三楼去。 陆家和太霄宫的筑基弟子们,都从长辈那里知道她是谁,非常自觉地避开。 三楼,左首,第六幅。 蒲团上的老者闭着双目,一如当初她看到他的样子,没有一点改变。 脸上无悲无喜无愤无怨…… 陆灵蹊摸出当年青主儿帮忙收着的蒲团,在当年同样的位置坐了下来。 “老祖,我又来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当年您还用这蒲团砸了我,后来,我老怀疑这蒲团暗藏玄机,若不是要修习十面埋伏,时间始终不够,我差点就把它拆了。” 可惜,那都是她少年不知事,自个想象的。 “后来想想也是我自个蠢,您拿它砸我,都把我砸晕了,这蒲团真要有玄机,肯定也不是给我的。” 陆灵蹊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接着道:“可是,我还是把它保存着,小心保存到现在。” 小心到让青主儿帮忙收着,生怕放在自己手上,不小心弄丢了。 “老祖,我用您重孙陆望的十面埋伏,为天渊七界立下好大的功,您知道吗?” “……” 境画上的老者就静止在画里,没有一点动静。 “他老人家在仙界,一定得罪过不少人,当然,也立过很多功。” 陆灵蹊望着老祖宗始终闭着的眼睛,“大家都说十面埋伏同阶无敌,但是老祖,别人这样说的时候,您说,到底报了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您说,有没有可能想让我们自个膨胀?” 没有人回应她。 已经有人从二楼上到三楼了。 好在,他们都绕开了这里。 陆灵蹊轻轻打了个幻结界,很小心地摸出装着三颗瓜子的玉盒,“我在心魔劫里看到过它。” 放在玉盒中的第二颗星辰果也没影了。 “或者说,”陆灵蹊盯着这三颗瓜子,“出现那样的心魔劫,就是你特意拉我进去的?” 境画上的陆笑缓缓睁开那双似深又似浅的眼睛。 陆灵蹊若有所感,抬头正好看到,吓得差点扔了手中的玉盒,“老祖……” “不用怕,说说你的心魔劫。” 陆笑的眼睛在三颗瓜子上留连,声音即苍悲,又疲惫。 不过,陆灵蹊还在那声音里,听到了一丝颤抖。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陆灵蹊的声时,也有些抖,“我忘的差不多了,只记得一具骸骨,那骸骨的主人可能在心魔劫里跟我说了很多话,可是,我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埋那具骸骨的时候,很难受很难受……” 在这个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祖宗面前,她把自己的不安,自己的猜测,全都说了出来。 时间也许很快,但也许很慢。 三颗瓜子始终静静地躺在那里。 不过始终盯着它们的陆笑,眼里却慢慢升起一片水光,“我跟你说个故事吧!” 他似乎想伸手,大袖动了动,却无法突破境画,只能无奈放弃,“很多很多年前,有一个修士在心魔劫的因果劫中,窥探到天地对家族血脉压制的一丝缘由,为了躲避天地的压制,他费尽千辛万苦带着族人离开族地,远涉他乡。 一百三十七口人,真正安顿下来的时候,只剩三十七人。” 陆笑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在祠堂亲手给族人立灵牌的时候,脸现痛楚,“三十七人有三十三个是离开族地后,新出世的小辈。为了他们,那修士在重孙儿也出生的那一年,跟他被族人保护,侥幸活下来的儿子孙子说,为了家族后辈不被血脉所牵,他要用某些禁忌之法献祭自己的身与魂,与天……搏一个‘将来’。” 陆灵蹊怀疑他说的就是他自己。 陆笑始终看着玉盒中的瓜子,“那‘将来’想要成功,不仅他要献祭,他们两个……也要献祭。” 陆灵蹊心下一颤,她突然感觉,这瓜子跟献祭的人有关。 “当时,他的儿子是元婴中期,孙儿是结丹后期。” 陆笑的说的很慢,“身、魂同献,就再无轮回转世的机会,好在那修士曾有些机缘,无意中又得一位木灵相助,在重孙儿十六岁进阶筑基的时候,献祭了身、魂,遗下一抹转世契机,那转世契机……就是你手上的瓜子。” 陆灵蹊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抖。 “你猜到了?” 陆笑看着面前的女孩,脸现悲悯,“老夫献祭之前,以斩三尸之法,藏了一抹神魂借道塔境画苟且偷生。 但我的儿子、孙儿,却无有我之机缘,他们……全部的生机,只在这瓜子之上。 三枚,代表了我们祖孙三代。” 陆灵蹊捧着玉盒,变坐为跪,跪倒在陆笑面前。 “心魔劫的因果劫,到底是天道对我们的怜悯还是天道对我们的惩罚,老夫始终参不透。” 他的心魔劫是因果劫,他说动族人离开祖地,以为可以为大家争下一份好的生机,可是,他死的时候,陪着一起出来的族人,几乎全死了。 境画中的陆笑连腰背都佝偻了些,“更让老夫意外的是,老夫的重孙儿,与老夫走了同样的道,他的心魔劫也是因果劫。 老夫当年,窥视因果之后,是想逃开天道的压制,他却……想反了这天。” 说到后来,他却又有了一抹骄傲,“他很厉害,十面埋伏同阶无敌。” “……” 陆灵蹊张了张口,一时间,很想问他,陆望老祖当年所看到的因果劫是什么。 可是,她又害怕。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陆望老祖杀性之重,万多年来,无人能比。 那份杀性里,与他在因果劫中看到的到底有没有关系,陆灵蹊根本不敢猜。 “不要怕!” 陆笑好像看到了她的心灵深处,“你告诉我,他本人现在还活着吗?” “活着!” “呵呵!我猜也是。” 陆笑笑了,“从一开始,他就在做各种准备,没道理会输。” 这小丫头到这里的那天,他就知道,他的陆望没输。 虽然过程…… 想到曾经跪在自己面前的男孩,陆笑又努力地想要突破境画,可惜还是没有成功。 经过了这么多年,他已经与境画溶于一体了。 “灵蹊,当初你说你的蹊字,足与奚相连,是走在祖辈道路上的意思。” 天地气机,随愿起,亦随愿灭。 陆笑很想把他知道的全都跟她说出来,奈何,他却又感觉到道塔的某些压制,只能道:“你现在听好,你在因果劫里埋的骸骨,没意外就是陆望,他虽然死了,可也是算没死。 世上法宝机缘,千千万。 你现在要做的是,帮我们。” 怎么帮? 陆灵蹊的眼睛,好像闪着这三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