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粑粑

    卫监狱长一看这阵势就觉得有些不妙。

    一台警车上下来三个人，向这边走来。

    领头的人五十来岁，穿着制服，佩戴警监肩章，正是他们的上司吴局长。

    旁边两个人，前几天见过，是黄萍的父亲和哥哥，哥哥怀里抱个孩子。

    在大门左边，女子监狱的八个男狱警都来了，整齐地站成一排。其中就有那个娘炮摄影师，还向破天招了招手。

    副监狱长跑了过来。

    “卫狱，不好了，黄萍的家属告到局里，吴局发火了。”

    卫狱长的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

    昨天，黄家的人就来了监狱，要把黄萍的孩子送给监狱，说这个孩子来路不明，他们不要了。

    监狱出动十来个人，好说歹所才把他们劝走。没想到，从监狱走了，竟然到局里告状了。

    “王组长，卫狱长，你们俩的工作做的很不错，值得表扬啊。”

    吴局长笑容可掬，态度似乎很亲热。

    “吴局过奖了，我们做的还很不够。”

    一听这话，两人就觉得不对劲儿。

    吴局是老上司了，他的脾气，他们很了解。

    如果吴局对谁严厉，那就是工作干得好，吴局高兴。

    如果他对谁格外亲热，那就是捅了篓子，就要挨批了。

    “我非常感谢你们两个，你们给我安排了一个新工作，可是，国家只给我一份儿工资，我的新工作，你们俩谁给我开钱啊？”

    “吴局开玩笑了，我们怎么敢给您安排工作呢？”

    王组长干笑着，看看卫狱长，也是一脸尴尬。

    “你们俩知道我这两天都干什么了么？告诉你们吧。这两天，我别的工作都没干，转行当奶爸了，整天哄着这个小祖宗。”

    吴局从黄萍哥哥手里接过孩子，轻轻地晃悠两下。

    “我的小雨润就跟我亲，别人抱她，就哭个不停，我一抱就好了。这两天，我是一份儿文件也没看，就研究育儿常识。嗯，当个奶爸也不错，我就缺个孙女。想退休回家哄她，可是她还不干，非要找她爸爸。”

    卫狱长几乎崩溃了。

    本来抓鬼结束，皆大欢喜，没想到，这个孩子又杀了出来。

    明明是个鬼胎，叫我上哪里给他找爸爸啊。

    “吴局，关于这件事情，我们已经向您汇报过了。实在不行，就送到孤儿院去吧。”

    “你以为我没送过啊？去了就哭，一会儿也不停，一哭就闭过气去，人家孤儿院也不敢收。还是找到她爸爸吧。”

    “吴局，他爸爸是个鬼，已经被除掉了。”

    “卫狱长，世界上哪里有鬼，你可不要搞封建迷信啊。”

    你个吴老二，昨晚上捉了一晚上鬼，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没鬼了？等我将来当上局长，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吴局，这个……。”

    卫狱长看看王组长，希望它能出头帮自己说说话。可是王组长躲到一边儿去了，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这个王八蛋，一点儿没义气。

    “吴局，我们这两天请了一个易学专家，来监狱进行华夏传统文化考察交流，这件事情，他是内行，也是知情人，要不请他来给你解释一下。”

    “是吗，还有这种专家？快快请他过来。”

    破天也看清了这里的情形，知道此事定有蹊跷。但是，他现在也不愿意管闲事，正准备要走，没想到卫狱长又拉他下水。

    卫狱长凑近破天耳朵，小声哀求。

    “破天，求求你了，帮阿姨度过这关。你放心，阿姨记着你这个人情。监狱的狱警们，只要她们愿意，你看上谁，阿姨一定成全你。”

    又使美人儿计，算了，看你办事儿还算敞亮，给我一台跑车的份儿上，我就就帮你一把。

    破天下车，走过去，吴局长紧走两步，伸出一只手握住破天。

    “你就是易学大师？久仰，久仰，才19岁，年轻有为，后生可畏啊。”

    这么热情，怕是没有什么好事儿。

    “吴局长，这件事情……。”

    “破天，这件事情我也知道一些，待会儿咱们找个地方慢慢聊，我有很多事情要向你请教。现在，咱们先走个程序。”

    连我的名字都知道？我现在这么有名了么？哦，应该是卫狱她们跟他汇报过。

    “吴局，走什么程序？”

    “这个小雨润嘛，你也知道，生下来就会说话，这两天，她一直说要找她爸爸。说她爸爸就在监狱里面。没招了，就得带她走个程序。要是找不着，她也就死心了。”

    吴局长说完，四下看了一眼，凑近破天的耳朵。

    “小雨润的来历，我也清楚，就是个鬼胎。表面上我不能这么说，心里还是承认的。他的爸爸就是那个马金波，不可能是别人，对不对？”

    “对啊，就是这样啊。”

    破天觉得，这个吴局还是个很不错的人，实事求是。他毕竟是官场中人，表面上不承认，也可以理解。

    “现在，我把女子监狱的男狱警都给着召集到这里，就叫小雨润认一认。怎么说，她也就是个婴儿，上哪里认得爸爸？再说了，这些男狱警，从来都不接触女犯，也不可能是他爸爸，对吧？”

    “对，绝不可能。”

    “这帮混蛋，我叫他们来，他们还有怨言，说我侮辱他们。他们还咬你，说你也是男人，也在监狱里面，你就在伙房，跟黄萍接触过，万一孩子是你的呢？”

    “吴局……。”

    “破天，你不用说。你来监狱捉鬼的事情，卫狱都跟我汇报了。你才来几天？孩子就生下来了，根本就不可能是你。这根本就不符合逻辑和常识嘛，这帮混蛋，简直气死我了。”

    吴局，知音啊。

    “破天，大哥求你了，就麻烦你装个样子，走个程序，跟他们一起接受检验，也好叫这帮混蛋闭嘴。那个时候我再收拾他们，过后请你吃饭。我有一些朋友介绍给你，没准儿他们以后就成为你的高端客户呢。反正你行得正，坐得直，经得起考验。”

    “好，吴局，你是个讲究人儿，我就帮你一把。”

    吴局这一番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破天没有理由不答应。

    吴局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就差灿烂的象一朵花儿一样。

    “来来来，卫狱长，你来抱着孩子认爸爸。现在女子监狱的男狱警都在这里了，我以前到女子监狱检查过工作，来过这里，王组长这段时间，也在这里公干，破天这些日子，也在这里有一些业务。为了一视同仁，我们三个也一起接受检验。”

    “当然了，我相信大家都是清白的。但是，一旦孩子认出了爸爸，包括我在内，就要承担起做父亲的责任。如果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还是个人么？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

    连同破天在内，大家一起回答。

    谁都知道自己不是孩子的父亲，回答起来都充满了底气。

    “好了，卫狱长，开始吧。”

    吴局长站在男狱警的排尾，王组长挨着吴局长站好，破天则站在了最后。

    卫狱长抱着雨润，从另一端开始，一个一个，雨润都没有说话。

    到了吴局长，没说话。

    到了王组长，没有说话。

    到了破天跟前，破天莫名地有了一种紧张感。一看雨润那张小脸，就觉得大事不妙。

    那张粉嘟嘟的小脸儿上，突然出现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粑粑，抱抱。”

    现场立刻一片寂静，死一般地寂静。

    众人的目光，向刀子一样，齐齐地射向破天。

    “错了，错了，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

    破天极力辩解。

    众人都没有吱声。

    其实，包括卫狱长、王组长、王娇娇等人，也都很吃惊。

    他们也不认为是破天。

    “这怎么可能？一定会是错了。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应该是破天。”

    就连吴局长都出来替破天辩解。

    “是啊，真的不是我啊。”

    破天觉得自己的辩解似乎很无力。

    “嗯，这个么，孩子还小，认知上可能还不太健全。这样，我们再来两次。卫狱长，来，第二次。”

    吴局这么一说，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卫狱长就抱着小雨润，又从头开始。

    头一遍的时候，众人都很有底气，这一回，人们可就不那么自信了。

    众人也都知道，几乎就不可能是破天，但是，孩子既然能认上破天，也就可能认上他们。

    于是，个个都神色紧张起来。

    前面的都没事儿，轮到了吴局长。虽然中间隔了王组长，破天却感到，吴局的呼吸沉重起来。

    吴局长终于过了，舒了口气。

    轮到王组长，就见他鬓角下面，已经流出了汗水。

    王组长过了，又来到破天跟前。

    “粑粑，抱抱。”

    臭丫头，怎么就盯上我了？

    “再来一次。”

    吴局又喊了一声。

    两次都安在了破天身上，这回众人都恢复了自信，个个神情轻松起来。

    果然，前面的人都没事儿，到了吴局长跟前儿。

    “小雨润，爷爷喜欢你，跟爷爷回家吧。”

    吴局长一脸慈祥，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

    到了王组长跟前儿。

    “小雨润，我给你当爸爸吧，我没有儿子，妈妈就想要个闺女。”

    “是啊，小雨润，跟你王爸爸去吧，他最喜欢你了。”

    破天也跟着帮腔，但是，一点儿也不管用。

    又来到了破天跟前。

    “粑粑，抱抱。”

    “好，恭喜破天父女团圆，大家鼓掌祝贺！”

    雨润话音刚落，吴局就第一时间作出反应，带头鼓掌。

    众人哪里还会放过这个机会，噼里啪啦鼓起掌来。

    “恭喜破天父女团圆。”

    卫狱长说着，就把孩子塞进破天怀里，然后就快速闪开。

    要不是破天反应还算快，差点儿就掉地上。

    破天抱着孩子，本能地往前走，别人一见他靠近，就像见了魔鬼似的，一下子躲开。

    “粑粑，不要抛弃我。”

    一听到奶声奶气声音，破天如同被雷电击中，突然停住脚步。

    一低头，就见小雨润小脸儿上的两行泪水。

    刹那间，破天柔肠百转，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水。不假思索地，就说出一句话。

    “雨润，爸爸带你回家。”

    破天抱着雨润，懒得再看众人一眼，头也不回上车，把雨润小心翼翼放在副驾座位，启动跑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