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永夜
时间树下，飘落的蓝叶在凄凉的风中翩翩起舞，那蓝光仿佛将天池映成了蓝色星河，唯美如诗，骄艳如画。却见六耳猕猴仰天一声长啸，漫天暗影袭来，他的怀中竟是死死抱着唯剩半截身体的黑晶晶。 那清澈明亮的双眸中，水珠凝结，如雨后的白色梨花缓缓地从眼角落下，她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苦苦地说道：“六耳哥哥，快逃……” 霎时，空中的暗影射出一支神箭穿破了六耳猕猴的身躯，轰隆一声巨响，那时间树也随之倒下，黑暗也逐渐降临尘世。 六耳猕猴的意识渐渐模糊，但他眼角的余光却依稀看清了凶手的模样，惊愕地说道：“为什么是天神？” …… 清荷元年，永夜降世。 连续三天，不见日月轮转，昼夜更替，唯有黑暗将人间笼罩在死寂之下，山洪，地裂，海啸，灾难层出不断，百姓哀鸿遍野，尸骨成川，那尘世的妖魔邪祟也伺机而动…… 欢都城内，那白发在狼烟中微微轻扬，眼下的苍生，一片疮痍，蒙蒙的细雨拍到在脸上，不断发出无奈的沉吟，他随后唉叹一声，道：“上苍无眼，天道无道，这些枉死的众生，拜你们天神何用？” 忽然，幽幽红光泛起，传来一阵淡淡的清香，在冷冷的夜华中，一红衣女子迎面走来，她的双眼像是一汪秋水，在月下熠熠生辉，苍白的脸颊却被一抹腮红涂去了几分孱弱，这倒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她问道：“大将军，为何苦恼？” 他抬头仰望着夜空，没有繁星点缀，那月光也尤为暗淡，他无奈地答道：“公主，如今难民越来越多，恐怕以南国的财力也未必能支撑下去……” 那红衣女子便是南国公主，名为纳兰明珠，只见她抬起洁白如玉的手腕，轻轻地为大将军拂去脸上的汗水，小声道：“能救一个是一个，先把难民安置在护国寺，父皇那边我会跟他解释。” “公主……” 雨势越下越大，夹杂的雷声让人分外不安，两人为了拯救灾民已是多日未眠，只见两人坐在椅子上，刚刚眯上双眼，门外却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 “启禀大将军，城外树林发现一名受伤的和尚，自称三藏法师，说有要事求见。” 只见一道天雷在眼前划过，他眼中的惊诧之意未有一丝收敛，口中喃喃道：“是唐三藏吗？” …… 转眼间，唐三藏便在一个小姑娘的搀扶下，推门而入，他的袈裟尽是血迹，口中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念道：“神神猴……大将军，好久久不……见了。” 话音刚落，唐三藏便因重伤昏倒在地，他急忙上前扶住，对一旁的小姑娘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见唐三藏艰难地撑开眼，紧紧握住他的双手。 “如来死了……” 短短四字，却如泰山般沉重，他不知是喜是悲，只是冷冷地答道：“这与我何干？” “只有你能救他。” 他低着头，一动不动，风中彷彿有妖魔狂啸，哗哗作响，沉默半刻之后，他还是冷冷地说道：“我现在只是个凡人，不想卷入你们天神之间的争斗。” “如来诸佛尽灭，灵山烟消云散，这尘世的黑暗永远不会停止，人间又能太平多久？” 此时，一股莫名的寒气逼上心头，发觉时手脚早已冰冷，他转身牵起纳兰公主的手腕，说道：“我喜欢这里的山，我喜欢这里的水，只因这里有你。三藏法师，对不起，这里对我来说更重要。” “轰隆”一声天雷彷彿震裂了夜空，电闪之处，风雨呼啸，唯有眼前一悲微的佛者卑躬屈膝，带着凄凉的眼神，那小姑娘如幽梦一般静静依偎在唐三藏身旁。 纳兰公主皱了皱眉头，那前世的点点滴滴，蹉跎磨难顿时涌上心间，今生修来不易，得到之后才怕失去，风雨肆虐了许久，此刻才刚刚收敛。 她弯下腰对小姑娘说道：“小妹妹，姐姐请你吃糖葫芦好吗？” 只见小姑娘蜷缩在唐三藏身后，害怕地答道：“他们要追来了……” 他脸上彷彿无动于衷，看着唐三藏那焦虑的神色，也只叹息一声，敷衍地问道：“他们是谁？” 忽然，茫茫夜雨中，狂风卷土重来，雨势与方才截然不同，带着死亡的压迫气息，此时眼前仿佛一片肃杀之景。 几名铁骑兵携着兵器匆匆到门外察看，只闻一声天雷从空中劈落，众人眼前陷入一阵白光，耳朵还在嗡嗡作响，缓过神来，却见屋顶也被风雨掀开，那眼下的士兵早已在血肉中模糊了身影，分不清彼此。 一阵狂笑声在夜雨中越发地猖狂，他抬眼一看，没想到来者竟是众神之首李靖。 “唐三藏，你以为找妖心魔猴的转世就能保住你的性命吗？” 此时，白衣袈裟早已被雨水湿透，唐三藏赶紧将身后的小姑娘推至纳兰公主身边，回头说道：“你们不帮我没有关系，但她是无辜的。” 纳兰公主没有回应，只是用双手将小姑娘冷冷的身躯护在身前。此时，唐三藏心中的牵挂仿佛已经落下，眼下坦然地对李靖说道：“身为天神，你堕落了。” “只要我能取下你唐三藏的首级，玉帝之位非我李靖莫属。” “天庭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将死之人，无需知道太多。” 只见李靖二话不说，一掌横空袭来，直对唐三藏的天灵，然而唐三藏从容地举起食指尖锋，凌空轻轻一点，一道指气如穿云箭呼啸而过，与李靖的厉掌砰然相撞，霎时，两人中间裂开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城楼随之碎成两半。 “唐三藏，你不愧是如来座下高僧，金蝉子转世，大力金刚指果然不同凡响。不过你的伤，能撑得了多久？” 说罢，一滩血水从唐三藏口中喷涌而出，重伤在身的他如今强运法力，身体已然濒临崩溃的边缘，只见他的膝盖渐渐弯曲，身子半跪在地，他的手还在苦苦寻找支撑的力点。 “你的命，本天王迟早收下。” 唐三藏心知大限已至，无力回天，只是微微地抬起头，眼睁睁看着那厉掌逼命而来，就在此时，那小姑娘从纳兰公主怀中挣脱，奋力地奔向唐三藏身前，弱小的身躯却如一座大山将他死死护住。 “不要啊！” “不要啊！” “快走啊……” 那小姑娘回头微微一笑，淡然地说道：“大师，我不想去没有你的地方。” 只见唐三藏一脸惊愕的望着小姑娘，嘴中喃喃说道：“恩恩……” 突然，一把烈炎焰焚烧的火枪从半空中杀来，转眼间便与李靖的厉掌相会，只见他的白发从两侧脸颊轻轻垂下，脸上怒容一闪，随即说道：“南国，我罩的。来者是神，杀神，是魔，屠魔。” 纳兰公主趁机将小姑娘偷偷抱至一旁，唐三藏也捂着胸口紧随其后，只见李靖背过身去负手而立，道：“妖心魔猴，你如今只是个凡人，何必多管闲事？救下唐三藏，你会后悔的。” “我后悔的事太多，不差这一件。” 说罢，他举起火云枪凌空一扫，李靖的背影却化作一团黑烟消散，再抬眼，那众神之舟笼罩在整个欢都之上，无数天神仿佛带着暴戾之气将众生踏在脚下。 只闻李靖尖锐的声音从天际传来，道：“限你们半个时辰内交出唐三藏，否则我将在一天之内踏平南国。” 面对李靖赤裸裸的威胁，唐三藏猛然心头一震，随后拖着重伤垂危的身子上前说道：“死我一人，总好过死千千万万的人。” 小姑娘哭着说道：“不要……” 正当唐三藏走到门口时，却那白发在风中微微飘扬，伸手将其拦住，说道：“三藏法师，你还不能死。” “你……不是不帮我吗？” 他抬头望着众神之舟，脸色一变，但眼中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样子，道：“一开始，我以为你也是他们的人。” “你究竟知道多少？” “百年前，佛祖便预知了自己的死期，所以佛祖在转世时保留了我部分法力，就是为了今天来帮你。” 纳兰公主听完，不禁冷冷地问道：“所以我们今生的相遇，也是你与如来在前世定下的盟约？” 他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无奈地点了点头，原来自始至终，他们的红尘都未能逃离神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