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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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分开众人,快步上前,“微臣参见……” “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这套,快给保儿看看。” “保儿是……哦,是是是。”李青恍然,忙上前几步搭上李文忠手腕。 旋即,眉头深深皱起。 朱元璋最烦太医皱眉,见李青这般模样,当下坐不住了,“能不能治?” “能治!”李青点头。 “那就治啊!” “……皇上,可否容臣考虑一下,如何开药?” 朱元璋闷闷道:“昂,快点想。” 李青斟酌一番,开了一副汤药,而后道,“府上可有针灸用的银针?” “有的。”李景隆忙道,“我这就去取。” 其他人朝朱元璋行了一礼,也跟着退出房间,忙着招呼人去抓药、煎药。 房间顿时敞亮起来。 朱元璋问道:“保儿身体无大碍吧?” “这个……”李青尴尬地挠了挠头,“国公病的有些重。” 李文忠怔了一下,轻笑道:“大过年的,皇上就别在臣这儿待着了,沾了晦气就不好了。” 朱元璋明白他的心思,给医患留下独处空间,“好吧,保儿你好好养病,咱先回去了。” “臣……” “好好躺着,别行礼了。”朱元璋拍了拍他的手,起身瞥了一眼李青。 李青朝李文忠拱了拱手,缓步跟上。 走出门口,朱元璋停下步子,“给曹国公诊治完,来宫里一趟。” “臣遵旨。” 朱元璋叹了口气,缓步向外走去。 目送朱元璋离开,李青重回房间。 刚到床前,李文忠便问:“我这病治不好了,是吧?” 李青怔了一下,宽慰道:“下官会竭尽全力。” 遥想刚来京师时,去醉仙楼白嫖跟李景隆结梁子,李文忠负荆请罪,那时这位国公还是一副龙精虎猛的样子,却不想,仅过了一年半,便已是英雄迟暮。 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 锦衣卫是搞情报工作的,他对这位国公的事迹,也知道个大概。 年少从戎,平定江南,征讨北元……可谓是战功累累,即便在将星璀璨的时代,也绝对称得上闪耀的一颗。 李文忠长长吁了口气,“我还能活多久?” “这个……下官不敢保证。”李青拱手道,“这得看具体情况。” 经历马皇后一事的教训,他现在不敢再把话说太满了,病来如山倒,根本就不是他能控制的。 “大致情况你总得给我说说吧?”李文忠保证道,“你尽管说,我承受的起,绝不会怪罪于你。” 李青:“……” 见他不说话,李文忠又道:“能活一个月吗?” “好好调养,理想状态下,可以的。”李青斟酌一番,算是勉强给了个承诺。 李文忠点点头,陷入沉思。 少顷,李景隆抱着木盒匆匆进来,“李先生,治好父亲的病,李府有厚礼相赠。” 许是年长了些,又或许是老爹大病不起,让这位纨绔成长了许多,今日的李景隆,再不复那日醉仙楼的跋扈,对李青十分礼遇。 “下官定当尽力。” 李青点头,接过木盒打开,消毒后,开始针灸。 小半时辰后,李青收起银针,又嘱咐了一番,拱手告辞。 “景隆,去送送李先生。”李文忠状态好了许多,对儿子使了个眼色。 李景隆点头称是,做了请的手势,“李先生请。” “李公子客气。” 李青对李景隆的转变有些不适应,毕竟当初结的梁子可不浅,不仅把这厮关进昭狱,还痛扁了一顿。 如今李景亮礼遇有加,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真想来一句: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你恢复一下。 李景隆送李青到门口,从怀中取出一块精致羊脂美玉,客气道:“大过年的,麻烦李先生跑一趟,小小心意,还望先生不要推辞。” “李公子太客气了。”李青轻笑道,“下官是奉旨给国公诊病,何谈麻烦,只是尽应尽义务罢了。” 说完,拱了拱手,几乎是落荒而逃。 这波,他属实被李景隆给整不会了。 李景隆望着李青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好一会儿,才无奈收起美玉,长长叹了口气。 父亲病情每况愈下,让这位少年纨绔一下成长了许多。 可以依靠的‘城墙’要倒了,他如何不慌? 返回府中,见下人熬好了药,李景隆上前接过,端着汤药进屋亲自喂父亲喝药。 “父亲,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对吗?” 李文忠看着眼眶通红的儿子,欣慰的笑了,“景隆长大了,也懂事了,咳咳……” “父亲……”李景隆连忙把药碗放在一旁,轻抚他的胸口,将枕头垫高一些,让老爹枕着更舒服,眼泪扑簌簌的掉。 “我儿莫哭。” 李文忠轻轻笑着,笑的开怀,眸中却满是不舍,“好了好了,我这不是还没死嘛,真要哭,等我死了再哭。” “父亲莫说不吉之语。”李景隆带着哭腔道。 “好好,不说,不说。” 李文忠粗犷的面庞尽是慈祥,抚摸儿子脑袋,许久,幽幽叹了口气,“景隆,为父有话嘱咐,你要牢记。” “父亲你说。”李景隆吸了吸鼻子,“孩儿一定照办。” “日后万不可再嚣张跋扈,做事做人需谨言慎行,莫要意气用事。” “孩儿谨记,要是孩儿再调皮,父亲就拿棍子打,拿鞭子抽,孩儿一定不躲。” 李文忠笑容苦涩,想起过往种种,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过去,是为父太苛刻了。” “不,不怪父亲。”李景隆抹了把发酸的眼睛,眼泪再次不争气地往下掉,“是孩儿不孝,总惹父亲生气。” “好了,莫哭了,大过年的,给爹笑一个。” 李景隆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泪,挤出一个难看笑容。 子欲养而亲不待,李景隆以往老埋怨父亲太过严格,但现在如果有的选,他宁愿天天挨揍,也不想父亲再躺在病床上。 李文忠也感慨良多,吁了口气,道:“别伤心了,明日我若一命呜呼,对咱李家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父亲……” “听为父说完。”李文忠严肃起来。 李景隆不敢犟嘴,红着眼道,“父亲你说。” “年前蓝玉来过,你可知他是干嘛来的吗?” “孩儿不知。”李景隆立即捧哏。 “他是来炫耀来的。”李文忠道,“虽然他没有明说,但为父可以料定,年后势必北伐,而且八成还是决战。” 顿了顿,“我若能死在北伐前,皇上为了给儿孙铺路,极有可能会让你随大军一起磨砺一番,有了这一次北伐之行,以后于你,于咱李家都有莫大的好处。 蓝玉也不算太年轻了,皇上高瞻远瞩,定会着手扶持孙儿辈的人才,你是皇上的外甥孙,为父一死,皇上的目光势必聚焦在你身上,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孩儿不要什么机会。”李景隆连连摇头,“父亲你好好养病……” “少他娘的娘儿们唧唧,老子的病养不好了!” 李文忠突然大怒,骂道:“多活两天,少活两天对老子来说没什么区别,要是错过这次机会,老子死了也不闭眼。” “接下来的话,你给老子记死了!” “是是是,孩儿谨记。”李景隆被吓住了,忙不迭点头。 李文忠缓了口气,道:“以后万不可和李青交恶,如果可以,尽量与其结交。” “和他结交?” 李景隆大感意外,“他够格吗?” “绝对够!”李文忠目光湛湛,“一个草民,不到两年的时间先是升任锦衣镇抚使,后又封侯,背后是谁在推动,不言而喻。 再看他所做的事,皇亲国戚的驸马欧阳伦被他拉下马,郭桓一案,更是一口气斩了一位尚书,三位侍郎; 六部的郎中、员外郎、给事中、都察院御史,地方官员……多少人下马,多少人人头落地? 而他李青不仅无恙,且屡屡晋升,皇上更是不惜让他和燕王、冯胜抢功劳,恩宠何其隆重?”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李文忠稍显疲倦,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李景隆轻轻抚着他的胸口,小心翼翼道,“父亲总说,今日的无上荣耀,一个不慎,便是明日的夹颈钢刀。 李青晋升之快,令人咋舌,群臣尽皆不满,孩儿觉得他未必能稳如泰山。” 顿了顿,“况且,父亲你常说,结党乃是大忌,皇上最痛恨臣子结党,为何……?” “不错,为父是说过这话,但凡事都有例外,李青就是个例。”李文忠道,“皇上费了这么大劲儿,让李青成了孤臣,就是要重用他,为太子铺路,因此,绝不会让他被整死。 至于结党,呵呵……” 李文忠笑道:“你是皇上的外甥孙,太子的外甥,天然和皇家捆绑,而李青是孤臣,什么是孤臣? 只和皇上捆绑的人才叫孤臣!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咱们李家和李青是同一类人,你与他结交利好皇家,所以不用有这层顾忌。” 李景隆豁然开朗,果然,老爹这种段位的水平,不是他努努力就能赶上的。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他端起药碗,“父亲喝药。” “喝什么药?”李文忠一瞪眼,“老子要喝酒,去备酒肉来。” “父亲,李青说了,你现在要禁荤腥。” “禁个锤子。”李文忠怒道,“大过年的,老子喝酒还不成?” “父亲……”李景隆眼睛又红了,“您这样让孩儿如何自处?” 李文忠一滞,随即放缓语气:“父亲没几日好活了,与其饱受病痛折磨,不如痛痛快快一把, 父亲征战一生,热血过,辉煌过,即便不为你,不为李家,也不想在人生尽头,躺在床上让人端屎端尿,屈辱离场。” 擦了擦儿子的眼泪,语气带着祈求:“景隆,你若真为父亲着想,就尊重父亲的决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