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缠头市

    和攀崔杰现在拿秋明当自己人看待，便把其中原委仔仔细细地告诉了他。原来前任邓州县令又贪又蠢，竟然听信一个游方道人寻龙分金之术，在城里大挖地皮，结果什么都没挖出来，却把大半个县城挖得坑坑洼洼，几乎是不宜人类居住。

    这县令又听道人吩咐，以县署的名义向各家豪强高利举债，把这些烂地全部买下，要开发成集居住、购物、娱乐、餐饮于一体的综合性社区。谁知建成以后由于税费太高，根本没有什么商家入驻，那些高档住宅也就卖不出去，只能空置起来，偶尔被周围人家用来养猪。

    这县令在上头有人情，一看这个烂摊子收不了场，立刻申请调任他方。接任的和攀可就惨了，几乎每天都有豪强地主拿着契据堵到县署来帐，而契据上方方正正的邓州县大印让他无法抵赖。

    和攀摇着头道：“我哪敢赖呢？就算我不要自己的脸面，总也得顾到朝廷的脸面吧？好在我是本地举的孝廉，和各家豪强都是熟识，总算让他们答应以此后数年的赋税和田产收成来抵债。唉，我这个官，当得憋屈啊。”

    秋明心想，你当得憋不憋屈不知道，那些前面的县丞很明显被你当成了背锅侠，倒得那几一个快啊。他又想起那个蛊惑前R县令的游方道人，那货不会也是个穿越者吧，这一套动作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呢？可惜他这一套营销方案做得虽然花团锦簇，却没有考虑到最根本的问题，刚需啊刚需，在这一两千年以前，哪个有这种刚需非要去买你个小县城里的高价房呢？

    接下来的几天，秋明就在邓州县里逍遥自在地游山玩水，把留在县署里清点帐簿的郭嘉陈震羡慕坏了。不过在他们清查之下，发现了许多有意或者无意的错帐，或许，那些陈年老帐并没有五年收成那么多。

    这日，秋明来到城南的吾离冢，引路的仓曹吴贵解释道：“今日之邓州，在春秋时期却是叫做邓国的，邓侯吾离亲政爱民，发展农桑，鼓励冶铁铸造，邓师剑闻名天下。据说吾离为天下邓姓之祖，死后即葬于此，享村民祭祀已近千年。”

    吴贵说得声情并茂，秋明却看着这个吾离冢摇头无语，陵冢之类不应该都是庄严肃穆寄托后人的哀思么？怎么眼前这个竟象个农贸市场一样闹闹哄哄的？

    只见吾离冢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为整齐的四个板块，每个板块中间都有一条笔直宽阔的道路，一直到正中央的陵殿处汇合。道路两边，是许多五颜六色的布帛搭成的锦帐，锦帐分为前后两进，前面一进是各种各样大声叫卖的摊贩，后面一进却遮得严严实实，不知作何道理。

    吴贵凑近秋明，神秘兮兮地道：“这里本来只有光秃秃的一座陵冢，可是由于地处交通要道，乡人王虎就盘踞下来做了个缠头市。”

    “缠头市？”秋明问道：“那是什么？”

    “王虎不是官府中人，没有权力征税，所以他就想出了这么个变通的方法。前帐为市，后帐为娼，用娼妓的缠头费用支付市场的管理费用，久而久之，这里就被叫成了缠头市。”

    秋明眼睛一亮，这样也可以啊？这不就是一个古代中国版的阿姆斯特丹吗？他迈步就要往里走，却在路口被几条大汉拦住：“客人可有蝶符？”

    吴贵连忙对秋明解释道：“熟客在缠头市里自然是来去自如的，但是生面孔还是有许多限制，比如说需要有人引荐，随身携带蝶符，确保不是来这里惹是生非的。”

    解释完了，吴贵却板起脸道：“放肆，这位是新上任的秋县丞，你们认不出这一身官服吗？还不快让县丞进去？”

    “得罪了”，一名紫袍中年人从市里快步走出来，身后跟着十几名从人：“县丞之名，我王虎闻之久矣。不过常言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我这缠头市非奸非盗，秋县丞第一次来，还是要守我这里的规矩的，若无引荐蝶符，只怕是不太方便。”

    魏延两眼一翻就要发火，秋明却微笑道：“我来之前，确实不曾听得这些规矩，现在既无蝶符，我就进不去了么？”

    王虎笑道：“秋县丞远来是客，王虎怎么敢让贵客扫兴，就由我亲自为贵客引荐，带贵客到市里到处走走。不过，这些随从兵器，可都要留在外面不许入内了。”

    秋明听他口口声声说起贵客，似乎在嘲讽自己在此地只是个短期的游客，很快就会象从前的县丞一样或走或死。他心中微怒，却笑嘻嘻地道：“你倒是个谨慎的人，那我就客随主便好了。”当即吩咐魏延带人守在外面，自己缓步跟着王虎走进市内。

    市中商贩众多，货品五花八门，却只闻议价之声而未见争斗之事，秋明暗暗点头，这个王虎虽然对自己颇为不敬，至少在市场管理上还是有一手的。

    王虎正在自得地介绍着市内种种布置，却看见秋明在一处刀剑摊子前立住了脚，王虎笑道：“秋县丞对月氏刀剑也感兴趣么？”秋明盯着金发碧眼高鼻深目的摊主问道：“怎么现在就有欧洲人来到中国了？难道大航海时代已经提前开启了吗？”那摊主却躬身施礼道：“禀使君，小民乃西域羯人，今因避祸徙居上党。”此人说话居然吐字清楚口音纯正，完全不象后世洋人说汉语那样怪声怪调。

    秋明心中冷笑，羯人？等我腾出手来，再把你们举族从地图上抹去吧。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眼中的杀意，不再理会这个摊主，转头问王虎道：“那边聚了许多人，又是为何？”

    王虎笑道：“那家货主近日从带方乐浪一带高价收了几个朝鲜姬，市中之人颇以为奇，争相往顾，只求能一亲芳泽，所以围得人多了。”他压低声音道：“以王虎观之，朝鲜姬虽然清音体柔，却未及羯女痴缠抵死诸多妙态。眼前这帐中便有不少羯女，不如秋县丞先进去巡视风土体察民情，缠头之资自有王虎双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