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人各有志
宾主再次起身，握手寒暄。 “不着急，午饭时间了，咱们先吃饭。”老宋道。 “对，先吃饭，请两位客人点菜。”周建平把菜单递给赵馨梅。 “我不会点菜，吃什么都行，张工你来吧。”赵馨梅又把菜单递给旁边的张工。 “我对这个更是不懂。”张工把菜单放回到餐桌中间。 “客人们这么客气，宋兄你就看着安排吧。”周建平道。 但凡在单位做供销工作的，对酒场饭局都不陌生，老宋翻开菜单，很快就点好了六菜一汤。 “喝点什么酒？”周建平问客人。 “我不会喝酒，张工你呢？”赵馨梅转身问道。 “那就少喝一点白酒吧。” 等待上菜这段时间，赵馨梅道：“说说你们的情况吧，有什么问题，请张工帮你们解答。” 周建平向张工请教饼干易返潮，口感不好的原因，张工一一解答，在他看来，这根本不算什么大问题。 “请问张工，如果有时间，能否亲临现场指导一二？对方会给一定的报酬。”周建平道。 “不谈报酬，大家都是朋友，如果需要，我可以去现场看看。” 显然，在这方面周建平还没有经验，技术咨询费这种事，没有当着局外人公开谈论的。 初次见面，一开始大家都有些拘谨，通过一番交谈，酒场气氛活跃起来了，随着距离感的逐渐消失，相互之间的话题也多了起来。交谈中，周建平知道赵馨梅毕业于一所大学的财务管理专业，现在是国营向阳食品公司企管科的科员。 张工介绍说，赵馨梅本该在财务科工作，因为对企业管理很有见解，向阳食品公司的许多规章制度都是她提出并制定的。周建平还知道，向阳食品公司是国营大企业，人才济济，但人浮于事的现象严重，企业的效率并不高。 饭后，老宋建议周建平跟张工和赵馨梅互留联系方式，日后有事可以直接联系。 前期准备做的差不多了，周建平向马兴伟征求，是先辞去附属公司的职务，还是先签承包协议。 “我觉得你应该先辞职，一旦签订承包协议，你必须立即就位，那里的事情肯定是千头万绪，你就得全力以赴，那时你可没有时间再回附属公司办理辞职手续了。”马兴伟道。 “是啊，我跟老刘打招呼也有将近一个月了，他应该找到销售科长的继任人选了。” 周建平再次来到老刘办公室，因为近期难得见到周建平，老刘道：“建平这段时间很忙啊！” “哦，也不是多忙。刘经理，上次我跟你说那件事，找到人选了吗？” “你是说接替你位置的人选呀？基本定了。” “那就好。刘经理，我这里还有点事儿，请你看看这个。”周建平从衣兜里掏出折叠起来的辞职报告，展开后递给老刘。 目光刚落在周建平递过来的纸上，没等往下看，老刘就大声喊了起来：“什么？你要辞职！这是为什么！” “刘经理，请你看完我的辞职信，我再跟你解释。”周建平道。 “没什么可解释的，难道你在我这里没受到重用吗？你去打听打听，其他单位像你这样临时工身份的，有谁做到了中层干部的位置？而且还是非常重要的销售科长。你还要我怎么做？才能换来你的满意。”老刘继续发怒。 “刘经理，请你听我说几句。首先，我非常感谢你对我的重用，另外，我对自己的岗位和工作都很满意。之所以提出辞职，跟你说的哪些原因没有任何关系，主要是我想做点自己的事情。”周建平解释道。 “难道这里发挥不出你的能力？你是不是嫌销售科长这个平台太小，让你施展不开？那好，我可以给你更大的平台。”老刘还在气头上，周建平的话他还没听进去。 “刘经理，实在对不起，我在销售科长的位置上待的时间太短，辜负了你的期望，但也请你理解我的处境，即使我再在附属公司干多少年，还是不能改变我临时工的身份，你说是不是？” “难道从这里辞了职，到别的单位就能改变你的身份？” “刘经理，我辞职的目的不是为了改变身份，而是想干自己的事。” 老刘沉默了，他冷静下来，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足足过了十几分钟，他说：“建平，请原谅我刚才的鲁莽和无理，这一年多，咱们配合默契，工作上取得了历史最好成绩，我是真舍不得让你离开。但是，人各有志，你想做自己的事，这不仅无可厚非，而且天经地义，我应该支持才是，怎么能阻拦呢？好吧，咱们好聚好散，无论到哪里，将来都还是朋友。你的辞职报告，我批准了。”老刘语速很慢，语调中带着无奈与不舍，还有一丝离别的伤感。 “你说的太好了，无论走到哪里，咱们将来还是朋友，即使你不再是我的领导，也是良师益友，说实话，这两年跟着你，我学到了很多管理企业的方法，将使我受益终生，以后也许还要向你请教。” “请教不敢当，相互探讨吧。其实，你给我们留下的很多措施和方法，还有带给我们的理念意识，才是我们最值得珍视的。好啦，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今天晚上，我召集几位公司领导给你送行。” 周建平办妥了附属公司的辞职手续，第二天，在马兴伟的陪同下，他们来到街道办事处梁主任办公室，徐继明已经先期到达。 尽管事先已经商定好了条条框框和合同细节，梁主任从抽屉里取出承包合同，徐继明还是建议双方再仔细查看一遍，如有不妥或存在分歧的地方，现在讨论修改还来得及。 仔细看过合同之后，双方均没有提出异议，上午十点整，周建平在承包合同上郑重签下自己的名字，从当天起，他正式成为健生食品厂的经营着。 在徐继明的大力催促下，前段时间在信用社申请的贷款资金，于签订承包合同后的第五天到达指定的账户。因为跟徐继明有约在先，周建平从贷款资金中支出的第一笔钱，用来交了头一年的承包费。 周建平接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对健生食品厂的原有职工进行从新安排，除了挑选部分既会干活又不偷懒的留下，其余回家等待通知，最终没有接到上班通知的职工，每月去街道办事处领取生活费。 周建平给留下来的职工开会，他首先强调了劳动纪律，即使企业处于修整阶段，所有职工必须按时上下班。再就是车间的生产管理制度，岗位责任，操作条件，工艺配方等等，这些在华兴轻工机械厂附属公司生产车间学到的管理知识，现在全用上了。另外，因为食品厂的原料和产品都能食用，在几乎每家每户食物都不宽裕的情况下，周建平特别强调了仓库的出入库管理制度，这个漏洞不堵住，原材料成本就会直线上升。 个别员工问起他们的身份跟以前有什么不同，周建平告诉他们，食品厂现在由他承包经营，所有留下的职工都是他雇佣的。 “我们不就成了打工的吗？”有人说。 在某些人的观念里，打工似乎不光彩，即使他们这种街道小厂的职工，也比打工者高一个档次。 “一点不假，就是打工的，实话告诉你们，我也是打工出身。如果有人觉得身份降低了，现在选择离开还来得及。从这里离开，可以去街道办事处领取生活费。”周建平道。 先贤说过，理论是灰色的，而生命之树常绿。要想改变人的观念，光靠说教，再多的大道理都不一定能起多大作用，有些人甚至根本就听不进去，但观念在利益面前往往容易服软。当周建平故意提到“生活费”三个字时，没有一个员工再说话了，他们面临的现实有两个选择，要么保持身份，保全面子，领取微薄的生活费，要么把身份降低，成为别人手下的打工者，从而保住经济收入。面子和经济收入哪个更重要？这个账他们算得清楚。 看见新来的老板处处严格，事事较真，这些留下来的员工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但他们觉得这才是真正做企业的样子，照这个路子走下去，企业才有希望。 见没有人主动提出离开，周建平要在这二十来名员工中重新选出车间负责人，他告诉大家，车间将来设置一名主任和两名班长，这三个基层职务由职工们确定，每个人都要参与其中，你可以自荐，也可以推荐别人，但不能弃权，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不管自荐还是推举别人，当事人的工作能力和责任心一定要强。 “这个人很怪啊！以前所有的基层干部都由厂里任命，到了他这里却让员工确定，他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再说，有现成的车间主任和班组长，为啥要重新来过？”有人私下议论道。 “这还看不出来？人家想考察咱们这些留下来的员工是不是跟他一条心。现在人家是经营着，对以前任命那些干部不一定信得过，重新考虑也在情理之中。” “何以见得？” “你想啊，如果咱们跟他一条心，肯定推举心目中最好的人，要是跟他三心二意，谁管那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