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凝核

    这年冬天，林宵率先凝出了灵核，凝核之后在他身上发生了很多变化，首先视觉听觉都变得更好，百米之外的雪花每一个细节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落雪的声音清晰可闻，不需每日运气打坐，灵核会主动牵引灵气入体。感觉浑身有用不完的力量。当林宵向三人描述凝核后的变化时，三人充满向往。特别是关于落雪的声音，林七更是向往。

    夜深人静，林宵来到林七的房间，看着满脸天真的林七问道：“你还在修炼老掌柜的那套功法吗？”

    “是啊！我相信他，即便有什么变化，他不是说了不用害怕吗？”林七的天真让林宵很无耐。

    “你我只不过是这天地间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对这修炼的世界一窍不通，那功法摆明了会出问题，你为什么不学通天诀，不仅简单而且体系完善，三千弟子都在练，你要固执到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于我而言，能和你们在一起就很幸福了，我不向往什么不死不灭，我也不想要通天本事，老先生既然教了我们，肯定有他的道理。”林七的执着让林宵有些恼怒，却不得不作罢。心想就算你出现什么差池，我也会护你一生周全。

    冬天还有几个月就会结束，林七很渴望在这个冬季听到落雪的声音。因为对雪的着迷，因为从来没听到过雪的声音，从小到大，每一次落雪都是寂静的，他想亲耳听听那声音有多美。

    林宵得到了通天子的赞许，并且每日都去学习驭灵，进步神速。三人虽然羡慕，同时也很为他高兴。叶尔肯依旧每天坚持，林七每日运气完毕则站在屋外雪中，看着飘雪痴痴地发呆。

    “小七师兄，为什么这么喜欢下雪？”耳边传来阿依努尔好听的声音，林七回头带着满眼的笑意看着阿依努尔那双迷人的眼睛，内心充满幸福。

    “因为我出生的那天也在下雪，正月初七，所以师父叫我小七。”林七说的师父，自然是老掌柜，四人以师兄妹相称，都是老掌柜的徒弟。

    其实喜欢雪，并不是因为出生那天在下雪，而是所有美好的事情都发生在飘雪的季节，下雪的时候，师父收留了他，下雪的时候，恰巧林宵也来了，下雪的时候，阿依努尔也来了。生命中最温暖的事情，都会发生在最寒冷的季节，在最美的飘雪的时候。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这么多。

    两人静静的伫立屋外望着眼前纷飞的雪花，阿依努尔想到的是北泽无垠的草原，还有蹒跚着在草原上嬉戏的小羊羔，还有天际自由的雄鹰，时而会发出一声长啸，那悦耳的声音划过草原上空，就像阿妈唱的歌谣。

    每当落雪的日子，两人总是这样一前一后站在屋外，各自想着心事。各自做着美丽的梦，林七的梦里，有美丽的月光，而月光的梦里，却没有林七。

    凝出灵核会有几个很明显的特征，丹田会有暖流随经脉传到身体四肢百骸，引气入体这一过程会在凝出灵核的瞬间变的非常轻松，好比拔河的一方突然松了手中绳子。

    一切就像通天子师父说的一样，凝核真的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感受着身上强大的力量心中充满喜悦。耳目一新，思绪也变得格外清晰。不用引导，灵核果然会主动牵引灵气入体。阿依努尔和叶尔肯在一个月后分别凝核成功，相互分享着凝核后的感受。

    在一旁的林七看着阿依努尔和叶尔肯俩开心的表情，内心有些失落，自己为何迟迟不能凝核。闻道有先后，林七和林宵六岁便开始随着老掌柜练“养生功法”，自然对凝核是有帮助的，通常凝核需要一到三年时间，不出半年，三人相继凝核成功，对于林七而言自然是羡慕。

    也行是因为他们都在修炼通天诀的原因吧，可是再过一段时间冬天就会结束，想要听到落雪的声音，就要再等一年。所以一定要在冬季凝核成功。林七暗下决心。

    三人每日去通天峰学习驭灵的方法，林七面对着空荡荡的木楼突然心生不安，喜欢安静，却又不能习惯一个人。如果自己不能早日凝核，如果不追上他们，总有一天会和大家成为两个世界的人。那样，就再也追赶不上林宵的脚步，再也不能看到阿依努尔的微笑了。

    灵山的冬季显得很长，两个月过去了，天才开始转暖，室外的积雪也有融化的迹象，这对林七而言就像是三人每日早晨离去身影一样，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视野之中。

    暗自发呆的时候远处走来两人，为首的是大师兄慕容白，在他身后的是几个月前变成“二师兄”的胖爷，此刻胖爷正尾随着大师兄死缠烂打。他想挑战大师兄，但是慕容白根本不理会他。胖爷显得很狂躁，说好话没用，引诱没用，想要污蔑激怒却找不到该如何激怒这个完美的大师兄。

    慕容白行至林七处时，林七早已经被胖爷的声音的惊醒，规矩的行了一礼。慕容白打量着林七突然开口：“听说与你一起的三人已经凝出了灵核，他们三人的确很优秀，资质在我等之上，但是你也不必灰心，更不能着急，修炼之人切记贪功冒进。你要无事可以跟我四处走走，这雪景很美，过不多久就会融化，想要再赏，恐怕要等明年了。”

    也许是因为两人性格相投，林七点头答应，默默的跟在两人身后。此时的胖爷听到慕容白的一席话，也安静下来，胖爷可是很多年都没有对风景产生过兴趣了，跟着大师兄走走，说不定也会有所得。三人向着群山之中缓缓行去。

    已经很久没有下雪了，积雪虽厚，但是已经开始融化，踩在雪地里，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脚印中慢慢渗出融化的雪水。几个调皮的灵童在远处堆雪人，现在的雪含水量大，一个雪球很快就能滚起来，但是滚到一定程度的雪球会被水粘在地上，灵童的力量很难滚的更大。胖爷看到这一幕童心大起，跑进雪地里将一个过膝高的雪球几个来回滚成比木楼还高的大雪球。然后又滚出一个稍小的放在大一些的雪球上，一个雪人就算完成了。胖爷一跃跳到三层楼高的雪人头顶，一副傲视群雄的表情对着慕容白的方向叫嚣道：“大师兄，怎样？”

    林七回首，发现大师兄早已不知去向。

    这日归来心情舒畅，不但帮大师兄摆脱了胖爷的骚扰，也想起了小时候在仓洲城和林宵一起堆雪人的日子。由于年幼，看到雪被内心的惊喜冲昏头脑，玩到浑天黑地也不觉冷，直到双手冻僵，无论怎么哈气，怎么暖，都阻止不了从手指骨头里传来的痛，那年冬天，林七在大雪中被冻哭了。第一次被这么纯净而美好的事物伤到。记忆里的老先生用一双温暖的大手一直挫着他的一双小手，直到一双小手传来温暖，那温暖，迅速的传遍全身。这一夜，林七凝出了灵核。

    第二日，林七随林宵一同来到通天峰，通天峰顶的湖面结了冰，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远看通天阁的建筑和镜中倒影相连，却是另一番妙不可言的景象。凝核之后，驭灵的功法在脑海中也显现出了字迹。所谓驭灵，便是将体内灵气与周身经脉穴窍相连，这个过程是对肉体的一次锤炼，驭灵成功的弟子，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会发生质的变化。同时肉体也会得到加强，驭灵的第二步是将金、木、水、火、土等这些元素之力融入灵核，驭灵全凭个人天赋，像“胖爷”除了雷，其他元素灵核无法融入，一把大剑则是用来弥补自身力量不足。

    驭灵是很麻烦的一重，因为在熔炼这些元素之力的时候会存在很多艰难险阻，很多时候很难判断一个人的灵核是不是能熔炼某种元素，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熔炼很多种元素的，胖爷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驭灵之前，通天子会教授一种内视之法，在驭灵的过程中，可以看到自己的灵核，驭灵过程凶险万分，所以内视之法非常关键。

    时间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日升月落为一天，同样的时间里，林宵已经熔炼了三种元素之力，金、木、水。阿依努尔熔炼了两种，叶尔肯开始熔炼第二种。反观林七，才刚刚学会内视。只是，当看清体内的灵核时，林七懵了。

    体内的灵核似乎和通天子说的不一样，灵核乃天地之灵气所化，状如明珠色泽温润如玉。自己体内的根本不是什么灵核，一颗黑色的球体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遍布红色的古朴纹样。不像灵核倒像是老掌柜屋里一本书上记载的东西——妖丹！

    冷汗瞬间浸湿后背，额头布满虚汗。

    “怎么？内视的法子也能练出危险来？”一旁的通天子故意打趣林七，这门功法修炼起来完全没有危险，是借灵识之力内视己身，并不是去开辟灵识，所以并没有危险。但是看林七的模样，却像是被灵识反噬一样。不由纳闷。

    林七借故可能太累，打算回小灵山休息。通天子没有阻拦，只是看着林七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原来老掌柜书信里说的变化，是说给我听的。无论出现什么变化，都不要害怕，可是人妖不两立，此刻自己体内出现了妖丹，难不成自己是妖。归去的路在今天变得很长，林七感觉怎么走，都走不回小灵山的木楼。

    为什么，自己体内会练出妖丹，莫非老掌柜早就知晓了？那么林宵呢，他的体内，是不是也是一颗妖丹？

    林七不会说谎，不会隐藏，对老掌柜的敬畏和爱全都含在眼里，对阿依努尔的喜欢也全都写在一双温柔的眼里。今天，他的不安也都写在眼里。

    当晚，他将妖丹的事情告诉了林宵，想知道林宵体内的，是不是也是一颗妖丹。这则消息对于林宵来说同样是颗重磅*，因为林宵体内的，的的确确是一颗完美的灵核。林七体内的妖丹让他同样不安，因为妖在灵界是人类的死敌，他们天生就很强大，吸收灵气的速度很快，和人类修士在灵界争夺资源，灵气并不是源源不断的。如果师傅们发现林七体内的妖丹，林七一定会被赶出灵山，甚至可能被杀死。他唯一想到的方法，是隐瞒。不让任何人知道。隐瞒到五年后回到仓洲城问老掌柜。可是这里是灵山，通天子那一抹玩味的笑意，又是什么意思？

    一连几日，林七在这种不安中辗转反侧。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这种煎熬很难熬。老掌柜说了，不管发生什么变化，都不要害怕，既然这变化让我这么不安，那么我就去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冬季还没有结束，但是自从林七凝出妖丹以后一直都没有下过雪，他现在耳聪目明。却无暇想着听那落雪的声音。

    到了通天峰，入得通天阁，在大殿内通天子果然窝在椅子上喝酒。看到林七，首先很是惊奇，而后变的平静，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对林七正色道：“有什么问题改天说，今天不教东西，出去吧！”

    “弟子有一事不明，还请师父指点，如果此事不解决，弟子寝室难安。”林七显得很执着。

    “出去！”通天子有些怒了。

    林七哑然，本想再多说，却被通天子一双小眼睛瞪的动弹不得，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瞬间汗如雨下。

    突然间眼前一花，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一把钳子紧紧的钳住，再定睛，面前已经凭空出现了一张苍老而凶狠的脸。他已经被眼前这位老者单手掐着脖子提了起来，对方一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我说通天子从来不发火的人，今天怎么突然生这么大的气！原来是教了一个好徒弟啊！”这位老者言语之间充满着戏谑之意。林七也恍然大悟，原来通天子什么都知道，他刚才是在保护自己，为什么自己总是后知后觉，为什么不能像林宵一样反应快一些。

    “我们这灵山，真是一个出人才的地方啊，人能修出妖丹！通天子，要不你也教教我，让老夫也凝一颗妖丹？”老人回首怒视着通天子，此时的通天子微微叹了口气，说什么都晚了。

    “先将这孩子放下，此事，应该交给掌门处理！”通天子言语平和，他不想激怒眼前的老者。能拖一点时间，或许还能救林七一命。

    “我看不必了吧！一个妖孽老夫还是有资格处置的！”说完一掌轰向林七腹部，动作之快，无人能挡。

    通天子目眦欲裂，双目充血，怒到极致却不能发作，任由林七的身体飞出大殿。

    林七感觉像是一座大山轰然砸在自己丹田之上，那妖丹瞬间崩碎，剧痛袭满全身。然后，便没了知觉，天空渐渐暗下去之时，他看到一片雪花飘落而下，那雪花晶莹剔透，美得不可方物。还未及听到声音，这天地就彻底陷入了黑暗和死寂之中。

    他怎么可能猜到大殿之内还有别人，此人是灵山的长老，尊为玄冥长老，是灵山掌门的师兄，通天子都需尊称其为师叔的存在。近日出关到此交换心得，不料遇到林七。

    “哼！包庇妖孽，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大袖一挥，玄冥长老飞身而去。

    救人，救人，救人。

    通天子内心慌乱，抱起林七的身体便向灵山之外飞去。

    一边是玄冥长老，一边是老掌柜，他区区一个峰主，一个都得罪不起！

    通天子是灵界的奇人，沉醉功法并不追求力量，他在窥得天道之后有所悟：凡天地间的所有生灵，都是平等的，在他眼里，没有高低贵贱，没有人于妖之分，他追求的道，就是顺应天道，想喝酒就喝酒，想看小姐姐，就蹲在小灵山看小姐姐。

    在他眼里，林七是一个平凡的孩子，是老掌柜的嘱托。

    仓洲城外。

    茶酒铺子里，老掌柜正在独自饮酒，端起的酒杯突然洒出些许。心，也跟着颤了一下。老掌柜突然将手中的酒杯拍碎在桌上，怒火轰然爆发。他起身跨步走出店外，双眼充斥着无尽的杀意。天空瞬间风起云涌狂风大作。

    暴雪将至。

    灵山。

    林宵得知林七失踪后心急如焚，在通天峰遇到几位当时在场的灵山弟子后才得知，林七被一位长老重伤，此时生死不知。

    林宵虽然比林七小几日，但是更像林七的哥哥，曾经在仓洲城的茶酒铺子里，总是对林七爱护有加，林七搬不动的酒缸，他会帮忙，林七在雪地里发呆的时候，他会上前掸去林七肩头的积雪，林七生病的时候，他总是精心呵护，林七被仓洲城内的孩子欺负，总是他带着林七去打到对方服。在他的生命里，离不开的是老掌柜和林七。只要三人在一起，家便在，只要林七在身边，内心会无比安宁。此刻的变故，让他感觉自己的弱小和无能。想要护他一生周全，怎么护？

    这天的雪越下越大，完全没有要停息的意思，原本转暖的天气，瞬间变得异常寒冷。林宵站在木楼外的大雪中，这里，是林七曾经常常站着发呆的地方，大雪落在头上，肩上，很快便堆积了起来，积雪随着体温一点点融化变成冰凉的水，打湿林宵的上衣，也打湿了他那张英俊的脸。

    那落雪的声音，就像曾经被冻哭的林七抽抽嗒嗒的声音。充满了整个世界。

    灵山向东千里之外，通天子抱着林七在大雪之中飞驰，他要救林七，只能把林七送去灵界的另一边——妖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