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章、老旱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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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李满堂立刻开始做饭。 这一回又做了一大铝锅的饭。 把明天早上和明天中午的都带出来了。 吃完了已经快五点了。 李满堂也没敢休息,直接骑着车子往同仁医院赶。 来到同仁医院挂号大厅时,大厅里已经有五六个人了。 只有一个农民模样的大叔,其他几个全是小伙子,一个个流里流气的。 其中一个块儿头大点的直接坐在排队的栏杆上。 老农也不敢凑到跟前,只能在他后面老远站着。 李满堂挎着包,带着小红帽。 外貌举止看起来跟那几个小流氓差不多。 四下寻摸会儿,他从包里拿出照相机挂在脖子上。 东拍一下西拍一下,悄咪咪地对准坐在栏杆上的大块儿头拍了一张。 屋里拍了会儿,李满堂又到院子里拍着。 不时拍一拍花坛里的花,再拍一拍来往的行人。 李满堂身后,有一个带着眼镜,二十五六岁的人皱着眉头盯着他。 李满堂当然知道。 这是他要的效果。 这一次冒险采访,他一定要拍到照片。 最好能拍到号贩子头。 跟上一次西红柿采访类似。 李满堂必须拿到别人拿不到的素材。 就像西红柿采访。 如果没有跟踪农用车那一下。 李满堂的采访啥都不是。 这一次也一样,如果没有照片。 他这个新闻谁都能做出来。 故意暴露自己背着相机拍来拍去的样子。 李满堂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是隐约觉得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有一次,电视里演动物世界的时候。 李满堂看到有个摄影师为了拍到动物的真实状态。 就背着照相机在动物面前摸爬滚打。 不时举着相机比划。 直到动物们适应了他,适应了他的相机。 等他真开始拍的时候,那些动物就把他当空气了。 在外面转了会儿,李满堂又回到大厅里,来到大块儿头身旁。 四下看看压低声音。 “伙计,这里排队有钱挣吗?” “当然了,你想挣啊?” “是啊,你一晚上能挣多少钱?” 大块儿头不说话,伸手来拿李满堂胸前的照相机。 “你还有这个啊。” 李满堂抓着吊带让他摆弄照相机。 大块儿头摆弄半天也摆弄不开,就作罢了。 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没钱花了?” 李满堂摸摸脑袋:“还有点……” “你可以把这个相机卖了呀。” “才不呢,没相机我不白来首都一趟了吗?” “哦,你这是来首都旅游吧?” “是啊。” “看你这样,毕业了吗?” “那个,当然毕业了。” “瞎说,逃学出来瞎逛吧?” “呵呵……” 大块儿头四下看看,压低声音:“我要帮你找活儿,你怎么报答我?” “我,我给你照相!” “去,照相有什么意思。” “那你想要啥,我这里还有口香糖。” “破玩意儿。” “可我也没别的了……” 大块儿头又压低声音:“我要是给你找活儿干,等晚上发烟的时候,你分我半包。” “好!” “那你帮我看着。” 大块儿头说着从栏杆上下来了,让李满堂占着他的位置。 大块头儿来到那个目光阴鸷的眼镜身旁。 低声跟眼镜嘀咕了一会儿。 眼镜低头想了想,又皱着眉头盯着李满堂的背影看了看。 这才跟大块儿头低语几句。 大块头儿点点头,又回到李满堂身旁。 李满堂正全神贯注摆弄着照相机。 大块儿头拍拍他肩膀。 李满堂连忙转过身来:“怎么样?” 大块儿头不置可否地笑笑,朝眼镜指一指:“眼镜叫你过去。” 李满堂晃晃悠悠地朝眼镜这边走过来了。 到了跟前,李满堂点点头。 眼镜打量李满堂:“你想干活儿是吧?” “干活儿?排队啊。” 眼镜点点头:“你是哪里人?” “弗兰。” “你口音不太重啊。” “是吧。” “你这是照相机吗?” “是啊。” “能给我看看吗?” “行啊。” 李满堂把照相机递过去,手里却紧紧抓着带子。 其实,李满堂算准他们不敢犯事儿。 比如打人抢东西之类的。 因为他们是黑名单上的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们恐怕比普通人更怕事儿。 但李满堂得表现出跟他年龄相符的举动。 比如恐惧、小心谨慎之类的。 李满堂刚才对准大块儿头照的时候,眼镜显然看到了。 但他找不出那张照片。 翻了翻,他也只看到李满堂照的那个老农的几张照片。 其实,这是李满堂故意玩的戏法。 小样儿,还想跟我玩。 晃不死你。 翻看了一会儿,眼镜长出一口气。 把照相机还给李满堂了。 然后看了看表,压低声音:“从现在开始到早上六点,20块钱,一包烟,一个盒饭。” 李满堂叹口气。 “你要愿意干,就过去。” “好吧。” 李满堂又晃晃悠悠回到大块头儿身后了。 大块儿头挺高兴。 伸一下懒腰:“我活动活动。” 到了李满堂身旁又压低声音:“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啊。” “嗯,没问题。” 李满堂刚扶着栏杆站了会儿。 突然听到身后一阵杂七杂八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 只见五六个人大摇大摆走进来。 他们的神情举止跟眼镜、大块儿头他们几个类似。 多半是另一伙号贩子。 李满堂身后那个脸像树皮一样的老农连忙向李满堂靠近些。 刚进来的五六个人,其中一个过来,站到了老农身后。 斜倚着栏杆抽着烟。 不时把烟吐到老农脸上。 李满堂曾经在火车上站过七八个小时。 并没觉得太难熬。 可站在这窗口前。 三四十分钟后就觉得腰酸背痛,无比煎熬了。 只能不停地变换着姿势。 回头看看老农,他却始终一个姿势。 像一棵饱经风霜的老树。 这老农让李满堂想起自己的爷爷。 李满堂的爷爷也长了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双手像锉刀一样。 握一握都硌得慌。 这一世李满堂注定要成为大富豪了。 但爷爷却看不到这一天了。 李满堂正左摇右摆,仿佛站在烧红的铁板上的时候。 大块儿头回来了。 喜笑颜开的。 仿佛有什么好事。 没一会儿,眼镜过来了。 给了李满堂一包烟。 李满堂刚要把烟揣起来。 大块儿头伸出两根手指做出剪刀状。 李满堂知道他要见面分一半儿了。 只好叹口气,拿出一根烟递给他。 自己也拿了跟叼在嘴里。 大块儿头连忙帮他点燃了。 两人不约而同吐了口烟圈儿。 “你叫啥?” 李满堂藏了个心眼儿,把自己老哥的名字搬了出来:“李满义。” “满意,哈哈。” “叫我小李就行。你呢。” “我叫王魁,叫我大魁好了。” 李满堂刚吞云吐雾一会儿。 突然就觉得不对了。 三根大烟囱围着老农。 这也太欺负人了。 他刚把脸转向一边,就发现老农在搓旱烟。 赶紧捂鼻子捂嘴。 眨眼间,老农已经叼上了旱烟。 用打火机点燃了。 大魁和另一伙的那个家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 突然一阵臭脚丫味儿弥漫开来。 熏的他们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放下烟卷不停地咳嗽。 离得近一点的其他人也纷纷躲闪。 李满堂不由得偷笑。 姜还是老的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