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恶刀七实

    死灵山在震动着。

    墨绿近黑的火柱将鑢七实和恶刀笼罩其中，可以看到恶刀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融化并重新凝聚成型。在鑢七实的掌握下，【神话兵器目录】也变得更加完善了。

    海瑟站在火柱前方不远处，没有出手干涉的意思，反而摩挲着下巴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按这个速度，不用三十秒就可以将恶刀重铸完成。对于初学者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甚至是惊喜的水准了。

    另一边，神卫队众开始有秩序地撤离死灵山顶，不是他们不想从鑢七实手中夺回他们所守护的神明，而是交战的双方皆已远远超出了寻常天才的范畴。

    就连神卫队最强大的四王豪松都没能在鑢七实面前撑过一秒钟，其他人也不过是送人头而已。

    就按只狼所说的，将一切都交给他来处理吧。

    不得不说海瑟来到这个世界三年间把正义侠客人设风格经营得足足的，无论是敌是友提起海瑟都要夸赞一声‘侠义无双’，本来应该誓死护卫恶刀的死灵山神卫队对于将恶刀和鑢七实交给海瑟居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一位白发苍苍满脸褶皱的老人对海瑟微微鞠躬：“抱歉，只狼大人，入侵者就拜托您来解决了。”

    “嗯，你们快逃吧。离开死灵山脉的区域，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海瑟摆了摆手。

    老人再次行了一礼，然后在队众的搀扶下匆匆离去。

    渐渐的，螺旋火柱开始消散，鑢七实手里握着的恶刀外形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在海瑟眼里，它已经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崭新的【恶刀】。

    说是【神恶刀】也不为过。

    鑢七实此时脸色白得吓人，她看向海瑟刚要说话，话语就被一阵抑制不住的咳声打断，甚至能看见血沫从她捂着嘴的指缝间溢出。

    海瑟非常安静地等待着鑢七实平复喘息，而周围的死灵山神卫队众也均已撤离完毕，此时的死灵山山顶只有海瑟和鑢七实这两位旷世难寻的超级天才四目相对。

    鑢七实缓缓放下染满鲜血的手，任由嘴角和下巴有鲜血淌落，清冷语调依旧：

    “让您久等了，海瑟大人。只有绅士风度这一点，我要真心地赞扬您呢。”

    “嘴硬的坏女人可不是加分项，你那可怜的生命还剩下多长时间？一小时？半小时？依我看，最多十分钟之后你就会死亡。多等一会少等一会对我来说无所谓，也算是见识一下所谓被神明所嫉羡的天才的最终结局吧。”

    海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你本来是为了帮助你弟弟鑢七花才从那座孤岛重返日本本土的吧？现在就用光了自己全部的寿命，值得吗？”

    “值得。”

    染满鲜血的小手捏住那契合度百分之一百仿佛天然就是为她打造的恶刀，鑢七实的脸上也带起了罕见的笑容：

    “您这样任意妄为的神明大人，从一开始就盯上了咎儿小姐，我的弟弟现在与咎儿小姐已然密不可分，任由您继续肆虐人世间的话七花可没有任何阻挡您的手段。所以，我要在这里，亲手送您回到高天原。”

    “虽然是恶女人，但对于家人却十分体贴，让我感动得都要落泪了。”

    话虽如此，海瑟甚至连抹抹眼角装装样子都懒得做：

    “自以为学会了【神明】的力量就有自信能战胜我？还是说那柄恶刀给了你足够的信心？好了不要再废话了，你的时间所剩无几，让我们抓紧时间享受最后的欢愉吧。”

    “……收回之前的赞扬，您果然还是一位下流的变态神明。不过您说得对，让我们尽快开始最后的战斗吧。”

    鑢七实扬起手中宛如苦无造型、不断萦绕着浓烈黑电的恶刀，然后猛地插在了自己胸口，贯穿了心脏！

    电流几乎就在一瞬间轰穿了她那娇弱纤细的身体，但没有任何糊味或是焦痕。相反，七实的生命力在海瑟视野中正肉眼可见地充盈起来，她的面色也从之前毫无血色的惨白变得渐渐红润。

    【恶刀·鐚】，着重点在“活性”，是十二把四季崎记纪变体刀中最凶恶的刀。如果能够正确使用，它能强制身体活性化或沉静化借此让生命延续。此时此刻，鑢七实借由恶刀的力量让自己几乎完全油尽灯枯的身体短暂地焕发活力，甚至压制住了病魔一亿！

    同时，凭借着自身超乎想象的天才性，鑢七实补完并强化了【神话兵器目录】，她的【神话兵器目录】现在可以无视最大规则之一的【冷却时间】，也就是说无论具现化兵器多久，一旦取消具现后又可以立即再度具现，不再有冷却时间限制。

    “海瑟大人，现在，您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来，让我送您返回高天原，返回你们神明应该永存的居所。”

    煌煌电流当中，鑢七实的念气和霸气节节攀升，再加上那学自海瑟强于海瑟的【手刀版羽衣斩】，以及补完强化过的【神话兵器目录】，她确实应该有着绝对的自信。

    但海瑟眼中毫无惊慌失措或是愤怒的神情，甚至连刀都没有拔出来。

    疯了？不，这位须佐之男还有底牌！鑢七实心中微微下沉，身体暂时复苏到巅峰水准的她瞬间从原地消失，下一刻出现在海瑟身侧，五指并拢如刀向着海瑟的喉咙斩去。

    恶刀的强化无法持续太久，念气和霸气的充盈只不过是假象，因为她的【寿命】已经作为燃料到达了尽头，必须速战速决。

    啪嗒。

    白皙细嫩的小手带起锐利的真空斩击波，还未触及海瑟喉咙前就被宽大的大手牢牢攥住手腕，动弹不得。

    鑢七实此时之感觉到全身的力量都在快速消退，自己胸口那柄用以取代心脏的【恶刀】在发出恐惧至极的哀嚎声和崩裂声。

    怎么回事？她根本无法从海瑟的禁锢中挣脱手腕，看向海瑟时却发现海瑟也在看着她。

    两人四目相对。

    只见海瑟的嘴角渐渐咧开，那是毫无善意或是神性的笑容，只有纯粹的恶意——

    “……好孩子，非常好，这样一来，【神话兵器目录】最大的短板就被补齐了。”

    鑢七实的脸色迅速变得惨白无力，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向下瘫去。只不过海瑟依旧拽着她的手腕，倒像是将她提着。海瑟哼着歌，像是拖着半袋土豆一样踱步向前走去，七实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拖在身后，在地上拖出一长串鲜血的痕迹。

    不知何时，七实胸口的恶刀已然消失不见，只留下了涌出鲜血的空洞。

    “你……你做了什么？”七实此刻的声音细若游丝，她马上就要死了，但她不甘心。自己明明已经做到了比神明还要出色的程度，为什么会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多傻的问题呀，你用我的力量来攻击我，我只不过是将这力量重新收回了而已，很难理解吗？”

    海瑟的声音在七实听来忽远忽近，像是有回声在山中回荡。

    打一开始海瑟就没用真实水平的力量跟七实交战，他的力量已经超越了对国级，开始迈向对星级，要是火力全开的话整个日本都能被他在半小时之内沉入大海，怎么可能会跟鑢七实在这么座小山上打平手？鑢七实的绝对力量上限被这个世界固定住了，或者说，是被她自己的肉体固定住了。

    海瑟找鑢七实的目标就是利用她的‘见稽古’来补完强化【神话兵器目录】，然后用概念强制回收来补强自身。

    “这……不可……能……”

    “正常来说确实不可能，但谁让你看不穿我的【概念】呢？【概念】的力量，是具有绝对支配力的。对了，谢谢你的【恶刀】，让我省了重铸的工夫。”

    电流闪过，恶刀鐚悬浮在海瑟身前，随即化作雷光消散。

    连恶刀也……七实的双眼已经开始模糊了，到头来自己的一生始终被这些神明玩弄于股掌之上，自己最后的奋力一搏在他们看来也只是笑话而已吧？

    好不甘……

    七花……

    啪！七实被随手扔到了地上，此时海瑟已经站在了死灵山山顶的悬崖边，七实正瘫躺在他脚下。

    “到头来，你还是无法作为一个【人】死亡，可怜的孩子。”

    海瑟蹲在七实身前，看着这气若游丝即将死亡的女子，即便心冷如他也不禁浮起一丝惋惜。

    如果鑢七实所在的世界是正常世界，如果她的身体没有被一亿病魔压垮，那么她或许真的有资格成为自己的同胞，成为一位外乡人。但是没有觉醒【概念】的她受困于世界和见识的束缚，即便拼尽全力想要反击，依然被自己这个外来者摧毁了。

    虽然此行的目标已然达成，但海瑟想到这里时还是决定再一次对鑢七实发起邀请。

    这样出色的人，这样出色的刀，不应该毫无尊严、默默无闻地死在这里。

    “鑢七实，我不知道你现在还能不能听见。但是我还是要再一次向你发出邀请——”

    海瑟向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鑢七实伸出了自己的手：

    “成为我的【刀】，随我一同踏上游历诸天世界的旅途吧。”

    七实依然一动不动，生命之火已经开始从她身上流逝。

    忽然，海瑟看到她嘴唇微微蠕动，她在默念着自己弟弟的名字——【七花】。

    “你不想用你自己的双眼见证鑢七花登临日本最强的宝座、让虚刀流再次站在剑士的最顶端吗？你的弟弟还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恍惚间，七实似乎看到了昔日母亲对自己的哀婉诉说——【可怜的七实，你就不该出生，你……实在太多余了】

    母亲一直厌恶着自己，嘴上说着可怜，其实恨不得扼死自己。不，她其实试过了，对尚在襁褓中的自己试过了。这份恶，自己或许就是继承自母亲吧？

    母亲的面容如投入石子的水面，渐渐变成了父亲的模样，父亲带着痛苦的表情对自己说着残酷的话语——【七实，我教不了你任何东西，虚刀流不需要你，我……我也不需要你了】

    明明为了父亲而拼尽全力地战斗，被投入那座荒岛与世隔绝也毫无怨言，但父亲却想要杀死自己，杀死他的亲生女儿，仅仅因为自己的天赋太过惊人？

    没人需要我，没人想要我活着，就连神明和世界也觉得我是多余的。但是七花……我的弟弟……他认为我还是【人】。

    我想要被认同，我想要成为被需要的存在！

    鑢七实的双眼竟然再度挣扎着凝聚出神采，看向海瑟，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

    【您需要我吗？】

    “我需要你。”

    【我作为人是失败的，那我能做好一把刀吗？】

    “你能，你是最棒的刀。”

    泪水，顺着鑢七实的眼角滑落。自欺欺人也好，挣扎求生也罢，鑢七实忽然觉得人生似乎并不是那么的无聊透顶，继续活下去……即使是跟随着如此恶劣如此肆意妄为的神明大人，我也想活下去。

    染着鲜血的纤细小手颤颤巍巍地缓缓举起，最终与海瑟的大手交握在一起。

    “请多指教，海瑟大人。”

    “欢迎，七实。”

    那一天，人们坚称在死灵山的天空中看到了神明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