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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城之围 第五章 琉璃蝉玉

    

    “先生说笑了”

    “何来说笑?虽然前辈并不入城主府议事,可十八年来樊城遇险,不都是依赖前辈的妙计为城主安民解围的吗?”穆睿语气渐渐急促,“今日在小庭内,先生还在默背兵法,想必也在钻研退敌之策,不是吗?”

    穆睿口中道出这么多关于自己的秘密,令蔺海心中诧异,但是想来也是随然,没有上门议事还不事先准备一番的道理。

    “想必先生也对老夫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些了解,那就应该知道,这樊城内,没有人信得过老夫”

    “如何没有?城主令大长老,二长老于府中议事,差办诸事。而老先生您,却能被安排做城主公子魏松的老师,虽是因一些往日的是由不得明面上行事,但是难道还不能显示出前辈在城主心目中的地位吗?”

    在魏宗府上,那一虚席虽无人落座,可府中谁又不知它的地位如何地不可替代,魏宗心中不愿意提起,也是怕一些非议。可是,就算是非议,他也依然将蔺海曾经的座次放于几位长老之上,不管别人如何议论。

    “不是老夫不愿意,而是老夫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樊城是一座危城,地理又十分特殊,鬼王必定派鲛刀将走水路前来杀伐,这一点先生必定是比我清楚。要想拯救这样一座危城,按如今的处境,除非有强大的援军前来解救,方可有一线生机,否则如何破敌?”

    蔺海说罢,双眼含光,目露伤感之色。

    “先生受欧阳谷主之托前来,有何指教?”

    “敢问前辈,是否收到过鬼王的劝降信?”穆睿又坐下,不紧不慢地问道。

    “樊城之中,城主府内所有长老都收到过鬼王的信件。可就算是又如何?难道先生想说,让老夫将计就计,做双面间谍?如果这个办法真的行得通,就算是必死,老夫也早就有所行动,可是鬼王多疑”

    没等他说完,穆睿伸手制止了他。虽然这不是小辈该犯的规矩,但他还是想把自己的意思澄清:“前辈,在下并不是要让前辈前去说服鬼王,小辈也知道这不可能,但是还是希望前辈能够听我说完。”

    穆睿理一理衣袍,端正身子:“岭南界外,随齐山山脉北上,至薛城,有北林军护城,整个城池固若金汤。若是北林军与鬼王激战,前辈觉得谁能胜?”

    “若是有北林军作为援军,自然是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薛城临近妖皇都城,妖皇之所以没有能力攻下,就是拜北林军所赐。可是,”蔺海摇了摇头,惨然一笑,“这北林军距离岭南尚且有数千里路,途中山路颇多,想要得到北林军的支援,至少要等三个月。恐怕到时候樊城早已沦为一片焦土。”

    穆睿并未反驳,而是神色一变,似是神神秘秘:“如果真的能够靠北林军牵制住鬼王呢?”

    靠北林军牵制住鬼王?蔺海听完这话,登时眼睛一亮:“莫非先生未卜先知,早在鬼王拿下徽城之前,便请来了北林军?”

    “不,前辈想错了,”穆睿喝了一口蔺府仆人倒来的茶,“我并未请来北林军,而且,我也请不来。北林军依旧在薛城,对岭南界内的事情一点也不知情。”

    蔺海顿时大失所望,仰天一声大笑:“先生欺我!先生欺我!樊城危难,为何还要来开这样一个玩笑”

    薛城与岭南的距离几乎天南地北,非数月不能行军到往,自己为何如此糊涂,再有先见之明的人,也不可能在数月之前预见后事。

    这白衣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忽然,不经意在脑中将穆睿所说之事皆联系起来,俨然萌生一个念头,惊得他心口直跳。

    “先生是想用如此计策?”

    穆睿见蔺海明白自己心中所想,欣慰一笑,感慨果然是曾经叱咤风云的一代名士,他将那茶杯轻轻放在桌上:“前辈不必大惊小怪,这是我给樊城的一个礼物,也是给天下人的一个见面礼。此事关键处还要劳烦前辈帮忙。”

    “只要能够救樊城百姓,不管要做什么,老夫绝不会有怨言。先生以后便是老夫的朋友,老夫替樊城谢过先生。”蔺海起身施礼。

    穆睿赶紧起来将他扶起:“前辈行如此大礼,晚辈如何受得起?还请前辈先起来,我们还有一番话要商议。”

    “鬼王企图侵占樊城,从水路下,我们便让他的水军大大方方进来。先生,我说的可对?”蔺海问。

    “前辈先请坐下。”虽然不正面回答,但从穆睿的神色中,蔺海已经判断出自己所言确然。

    再次于席上坐下,穆睿亲自为蔺海斟茶。正拂袖而起,一个不留神,袖间一块混白圆润的饰品掉于桌上,发出清脆声响。可是穆睿也只是略有些不经意的神色,还是替蔺海轻稳地倒上了茶。

    这饰品却是不能不引起蔺海的注意。他替穆睿拾起,不免仔细端详一番。见那饰品原来是一块珍珠琉璃色玉佩,上面的纹路似是天然雕饰,乃是一只枝头露蝉,他没有多说什么,恭敬地递给穆睿。

    穆睿接过琉璃蝉玉,道一声失礼了。

    “敢问先生,这枚玉佩是何人所持之物?”蔺海轻轻端起茶杯,似乎是不经意提问。

    “这枚琉璃蝉玉?”

    “是的。”

    “原来前辈是对我的玉佩有兴趣。难道前辈以前见过它?”穆睿问。

    “不,”蔺海回道,“只是这玉佩挂金丝细绳,又有些年代,有些好奇。想来这也是原主人时时佩戴之物,玉佩不轻易离身,却如何赠予先生?”

    蔺海心想,如此珍贵的宝玉,穆睿并未戴着,而是放在袖中,很可能是他人所赠之物。宝玉佩戴长久便会通了灵性认主,不可与他人血气相冲,这可能也是穆睿不肯将它佩戴着而是放于袖中的原因。

    “是我师兄所赠。不知缘由,无可奉告。”穆睿答道。

    他又继续说道:“希望老先生在明日便行动,书信一封,尽述樊城守城之弊,将那水路作战对鬼王的优势详细分析,使得鬼王确信水战必胜无疑,挥师南下进攻樊城。而后,在下才能实施计策,保住樊城。”

    “老夫心中明白。先生请放心,此事老夫必当周全。”蔺海说道,承诺之言又是重了几分。

    “有了老前辈的承诺,在下也就放心了。这封信还请前辈一阅,完毕烧毁。樊城的安危,不是在于一个两个人,但是只要是为天下苍生还有一点济汲心怀的,自然是死而后已。晚生还要为此事感谢前辈心怀旧志,热血未凉。”穆睿递上书信。

    “也烦请先生转达给那块玉佩的主人,就说老夫替天下人谢过他!”蔺海接过书信,举杯饮尽清茶,杯中见底。

    这一句话,也并不让穆睿感到再要说些什么,他躬身施礼,道一声去了,便悠悠洒洒,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