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 亡灵世界
之后，每隔一两日，雷天生便能看到有人突然出现在旷野上，大部分都魂体虚透，行动迟缓，有的甚至刚出现不久就化为一蓬粉尘。 雷天生再看天空那飘洒着的点点絮状粉尘，便知道了，那都是不成形的魂魄余烬。 他有些奇怪，自己所遇到之人为什么就没有一个正常的，一看长相就知道是社会的败类。 雷天生忍不住想：“难道昔如认为我也是恶人？还是故意把我放进恶人堆里经受磨难？” 有人提出与他同行，但他哪里理会，径直加速向前。 数日后，前面不远处出现一个强壮的大汉，魂体较为凝实，身材又高又大，两眼怒睁，看到雷天生，目中放出凶光，喝道：“兀那厮，你腰里那是什么，献上来，爷爷就饶你一条小命，不然，爷爷就撕碎了你！” 雷天生暗自冷笑，这大汉想必生前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山大王，抢劫成了习惯，成了亡灵还要洗掠别人的财物，看这大汉的年岁不大，想必是横死，到了冥界依然不接受教训。 雷天生轻轻将缆绳解下，执着一端。 他烦了，厌了，准备杀人。 那大汉脸露喜色，叫道：“这就对了嘛，快扔过来，让爷爷瞧瞧。” 雷天生快步走过去。 那大汉觉得不对，恶狠狠地叫道：“你想干什么，想找死吗，你知道爷爷是干什么的吗？” 雷天生哪里听他呱噪，缆绳挥出，像一棍长鞭。 那大汉怒喝着一边用手臂去挡，一边向雷天生猛扑过来。 他跃起的身子像沙雕一般被缆绳击成一团粉尘，粉粉扬扬地落在地上。 雷天生收回缆绳，爱惜地抚摸着，这是他来到冥界的第一件兵器，原本杀这大汉哪里用得着兵器，一拳足矣，但他想试试这缆绳长鞭的威力。 不愧是冥界巡河使之物，缆绳长鞭没有让他失望，雷天生非常满意。 但他皱了皱眉，他在击杀这大汉之后，竟然得到了大汉的部分记忆碎片。 大汉名叫德雷，所在的星球称作堂星。 堂星之上有不少教派，其中最大的教派为伲教。 德雷就是伲教的伲徒，伲神之下有伲使，德雷就亲眼见过伲使展现神力，从地上缓缓飞起，身上发光，身后出现伲神的形像。 德雷并不是强盗，而是伲教在一个小镇上的护教，说白了就是打手，靠一身蛮力维护伲教的利益，其实行的是强取豪夺之事，比强盗更强盗。 德雷是在伲徒与另一个教派圣火教教徒的冲突中被人砍死的。 雷天生摇了摇头，杀个亡灵竟然还会得到这些垃圾记忆，看来在冥界不能轻易杀人。 他轻轻将缆绳系在腰上，继续向前行去。 之后，但有人敢招惹他，他便顺手将其击残，而不是直接杀死，让其保留一丝残魂，自生自灭。 这里是冥界，亡灵的世界，没有法律，也没有道德的约束。 反正这里就没有一个好人。 但如果别人不来惹他，他也不会主动出手。 就算这些人都是该死的坏人，恶棍，凶徒，也用不着他来审判。 他也不想为这些人多费一丁点魂力，也不想得到他们的肮脏记忆。 冥界似乎无边无际，雷天生向同一个方向走了约五年的时间，也没见有何变化。 雷天生的方向感很好，但这么长的路程之后，依然是灰败的的天空，和粉尘的大地，雷天生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转圈。 但他相信自己没有迷失方向，因为天地虽然没有变，但人却变了。 刚开始的时候，一两天才能见到一个人，慢慢地一天能见到一两个，到现在一个时辰就能见到一两个。 而且这些人也逐渐正常起来，不再一看就是凶恶之辈，至少表面看上去不像，至于是不是两面三刀背后下阴手的家伙，雷天生也无法揭下他们的假面。 尽管他不允许这些人与他同行，但他们还是远远地追随着他的脚步。 雷天生一看就像强者，而且还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煞气，只有那些没眼的人才敢招惹他。 在无助的世界，追随强者是最好的选择。 如此，又过了估计五年的时间。 这时，冥界的亡灵已经很密集，不多远就能看到一个，身边随时就可能突然多出一人来，已经见怪不怪，而且这些亡灵的魂魄虚实程度不一，有的稍深，有的极淡，有的甚至只余一个浅浅的人形，过不了多久，就会有虚影状的亡灵散开，化作絮状的粉尘飘落，归于在灰色的大地。 亡灵队伍中男女老少皆有，只是没有幼儿，幼儿尚不能形成魂魄。 亡灵大多长相怪异，身着各种奇装异服，应是生前最熟悉的衣着并在魂魄中形成的自我形象，就如雷天生此时身着修士长袍一般。 亡灵的服饰虽然形状各异，却都是没有颜色的，在冥界，只有一种颜色，灰色。 看这些亡灵的穿着和长相，雷天生断定这些亡灵并非来自同一个星球，因为这里大多是他从未见过的服饰。 前面，终于出现了变化。 远处有一队身影缓缓向前行进，每个人都默默地低着头，脚步蹒跚，与前面之人亦步亦趋，偶有一个抬起头来，也是空洞无神的目光，然后又低下头，整队人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牵引。 周围零散的亡灵自觉加入队伍之中，然后渐渐地变得与队伍中的人一般，茫然地走向未知的命运。 人一旦知道自己已经死亡，变成了亡灵，生前的雄心壮志很快就会消磨一空，慢慢地在这了无希望的冥界接受命运的安排。 亡灵，其实就是被剥夺了希望的灵魂。 雷天生看到队伍，心中欢喜，加快脚步. 有队伍就有方向。 他赶到队伍的后面，向前看去，只见长长的队列一直向前看不到尽头。 队列的方向与他行进的方向大致相同，略有偏差。 有了队列的参考，雷天生信心大增。 他当然不会排进队伍之中，而是相距队伍一段距离，沿着队列的方向，大步向前。 所过之处，队伍中有些人转头望过来，大多露出讶异的表情，似乎在奇怪这个人为什么还充满活力，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 也有人只是看了看，仿佛什么也没看到，继续低下头，慢慢地向前行进。 旷野之中，像雷天生这样独自赶路的人也有，但并不多。 雷天生能看到远处还有一列队伍，行进的方向相同，速度也是一般。 他就行在两个队伍中间，以远超队伍的速度向前急奔。 他还要赶到三生石那里去寻星真。 前路漫漫，仿佛无穷无尽。 七年后，两侧的队伍都已经从一列变成了两列。 这么长的时间，雷天生的意志也有些消磨，他不知道前方究竟有什么，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到达，他似乎也渐渐受到队伍情绪的影响，变得有些茫然而麻木。 正行间，突然有人叫他：“龙公子！” 雷天生脚下一顿，转头望去，只见旁边队伍之中有一人离开队列向他追来，身上穿着虽然款式不同，却也是修士长袍。 这个人身形削瘦，腿长身短，额高颊窄下巴尖，眼窝深陷，鼻子扁平，嘴角下拉显得一脸的苦相，隐约有些面熟。 雷天生精神一振，神志迅速从昏昏然中恢复过来。 “龙公子，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苦脸人似乎在笑，但看起来像哭。 “你是？” 苦脸人拱手作揖：“龙公子，我本名叫少安，师承哀神，咱们一起过的苦海，还要多谢龙公子在荆棘通道上接应，不然我说不定难以支撑。” 雷天生顿时知道了，这是驿站二十万修士中活下来的二百三十八人之一。 这张苦瓜脸，做哀神的弟子倒是很配。 雷天生心中喜悦，连忙换拳还礼：“原来是哀公子。” 哀少安双手连摇：“我可不敢称公子，龙公子叫我少安即可。” 雷天生也不客气，问：“少安，你怎么在这里？其他人呢？” 哀少安答道：“龙公子，我进入太息门之后，就到了这旷野之中，并没有见到其他人，乱转了几年，遇到这队伍，便排在队伍里，没想到竟然让我先遇到龙公子。” “几年？”雷天生一怔。 他进入太息之门都已经十七八年了，在门外还驻留了二十年左右，难道这哀少安在队伍里竟然行走了至少三十年以上？可是他从队伍的末尾赶到这里只用了七年左右，就算他的速度快，也不会达到四倍以上。 雷天生问：“你在排在队伍里有多久了？” 哀少安答道：“大概有十年左右吧，排在队伍里，魂力散失要小得多。” 雷天生明白了为什么大多数人要组成队伍，想必除了不致迷失方向，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减少魂力的流失，冥界的法则并不是完全绝人之路。 但雷天生更是奇怪，哀少安在队伍里十年，之前乱转了几年，那其他的二十几年哪去了？ 他问：“你从进入太息之门，一共多少时间了？” 哀少安不确定地道：“这冥界无日月，不好算时间，我估摸着至少有十四五年了，或许也有个十七八年了。” 雷天生一愣，估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会不会哀少安估算的误差与他自己认为的更大，至少翻倍以上？ 他问：“会不会有三十年以上，或者更长？” 哀少安立即摇头：“不会，我在驿站混了几万年了，驿站也没日月，却有时间对比，我早已经习惯了，就算我估算得有出入，但我从进入太息之门，也不会超过二十年，哦，我是按驿站的时间算的。” 雷天生也是按驿站的时间为标准。 他很快就明白了，太息之门内外的时间流速也不一致！ 太息门外的二十年或许只相当于冥界内的一两年。 或许太息之门外并不算是真正的冥界。 雷天生很快又想到了更多的可能，或许冥界的时间流速与真实世界也不一致！ 甚至，冥界的空间与真实世界的比例可能也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