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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十五章 心思通透

    可以说金潼之所以来刺杀刘秀,完全是被隗嚣给蛊惑来的,而金丹并不知道这件事。

    当然了,金潼的供词里没有交代的这么详细,里面只寥寥几句,名字叫金潼,年纪是十九岁,陇西人氏,主使者是隗嚣。

    在皇宫里并无内应,乃独自一人潜入。

    看罢这份供词,刘秀将竹简扔在桌案上。

    虚庭说道:“陛下,这个金潼,应该是隗嚣豢养的死士,他潜入未央宫的地点,也正是虚英找到的那颗树木。”

    刘秀点点头,说道:“现在隗嚣也意识到了危机,预感到大难临头,便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以为我死了,他就安全了。”

    “陛下……”刘秀摆摆手,对一旁的张昆说道:“传书我军各将,近期都需加强守卫,防止刺客伺机混入军营。”

    稍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尤其是西征军!”

    目前在三辅最善战的一支汉军,就是西征军,西征军对隗嚣的威胁也最大,在刘秀看来,隗嚣刺杀自己不成,很可能会把矛头指向冯异。

    “是!陛下!奴婢这就派人去传信!”

    张昆躬身应了一声。

    虚飞问道:“陛下,这个金潼当如何处置?”

    刘秀迟疑了片刻,说道:“你们看着办吧!”

    这个名叫金潼的刺客,倒是很有本事,单枪匹马来到长安,竟然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未央宫,而且他才十九岁,还未到加冠之年,杀之的确有些于心不忍。

    但他犯下的是刺君之罪,天下间的头一等重罪,留下他那是不可能的。

    听闻刘秀的话,虚飞插手说道:“属下明白了。”

    刘秀挥了挥手,虚庭、虚飞一同拱手施礼,退出大殿。

    他二人前脚刚走,虚英从外面走了进来,到了刘秀近前,插手说道:“陛下,连静珠求见!”

    呦!来得好快啊!刘秀别有深意的一笑,说道:“有请。”

    连静姝是带着一名侍女来的,侍女还捧着琴。

    进入大殿后,捧琴的侍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向前叩首,别说不敢向前多看一眼,脑门贴在地上,都不敢有丝毫抬起。

    连静姝比侍女落落大方得多,向刘秀福身施礼,说道:“静姝拜见陛下!”

    说话时,她还向前面看了一眼。

    现在刘秀可不同于在玉华阁,在玉华阁时,刘秀穿着很普通的便装,衣服的料子,还没有耿弇、耿舒的好。

    而现在,刘秀可是天子正装,头顶冕冠,身穿上黑下红的冕服,脚蹬赤舄,即便是坐在御座上,即便面带着微笑,也给人一股不怒而威之感。

    刘秀摆手说道:“平身。”

    “谢陛下!”

    连静珠站起身形,听身后没有动静,回头一瞧,她的侍女还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跪着呢,身子突突之哆嗦。

    连静姝面露无奈之色,看向刘秀。

    刘秀淡然一笑,说道:“静姝,让你的侍女下去休息吧!”

    小女婢如此紧张,他看着也别扭。

    连静姝向刘秀福了福身,而后走到侍女近前,把她从地上拉起,小声交代了几句。

    侍女只一个劲的点头,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躬着身子,退出大殿。

    等侍女离开,连静姝下意识地环视四周。

    这里是未央宫的金华殿,名字很华丽,但大殿内的布置却很清雅。

    看她一个劲的打量四周,刘秀笑问道:“静姝可知这座大殿的名字?”

    连静姝想了想,说道:“如果静姝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是金华殿。”

    刘秀一怔,笑问道:“你为何说这里是金华殿?”

    连静姝说道:“静姝看这里的布置……很有书卷气!”

    “哦?”

    “据静姝所知,大汉的天子们,经常会邀请一些才子,来到金华殿讲学布道。”

    刘秀听后,连连点头,抚掌而笑,赞道:“想不到静姝还是一位才女!你说对了,这里确实是金华殿。”

    “静姝班门弄斧,让陛下见笑了。”

    刘秀乐呵呵地问道:“长安有未央宫、长乐宫、建章宫,静姝说说看,我为何只住在未央宫?”

    未央宫、长乐宫、建章宫,也就是俗称的汉三宫。

    连静姝好奇地看着刘秀,问道:“陛下可是在考静姝?”

    刘秀也不否认,笑问道:“静姝能回答得上来吗?”

    连静姝想了想,说道:“长乐宫是由前秦的兴乐宫改造而成,几代太后,都住在长乐宫,包括当年之吕后。

    静姝想,陛下不会喜欢长乐宫。”

    汉室子孙,刘氏后裔,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是能喜欢吕雉的,当年吕雉也真是把汉室子孙祸祸得够呛。

    听闻连静姝的回答,刘秀站起身形,走下御座,在大殿里慢慢的踱步。

    连静姝看着刘秀,继续说道:“至于建章宫,有千门万户之美誉,与未央宫、长乐宫相比,建章宫未免太过华丽,也太过奢靡,而陛下一直主张节俭。

    建章宫与陛下之主张,过于矛盾,陛下自然也不会入住建章宫。”

    长乐宫是当年吕雉住的地方,刘秀当然不会喜欢,而建章宫又太过奢华,与刘秀的节俭主张自相矛盾,他当然也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所以说,这一座比一座豪华的汉三宫,刘秀也只能选择未央宫。

    连静姝的这番分析,让刘秀惊讶不已,对她也不得不刮目相看,现在他认同洛幽的话了,连静姝的确很不简单。

    只不过他和洛幽的认知有偏差,洛幽是认为连静姝的心机不简单,而刘秀则认为连静姝的才学不简单。

    他停下脚步,乐呵呵地看着连静姝,说道:“没想到,静姝不仅弹着一手好琴,连心思之通透,也要远胜常人。”

    “陛下过奖了,静姝妄自揣测之言,有不对之处,还望陛下莫怪。”

    连静姝倒是荣辱不惊,刘秀夸赞她,她也不会显得特别高兴。

    虽是庶出,但身上却具备傲骨。

    刘秀话锋一转,问道:“会下棋吗?”

    “静姝对棋艺只略通一二。”

    刘秀笑了笑,扬头说道:“走!陪我去下盘棋。”

    说着话,刘秀迈步向殿外走去。

    二人来到御花园,在御花园的凉亭中,刘秀让张昆取来棋盘、棋盒。

    连静姝说自己只是略通一二,实际上,她的棋力并不弱,和刘秀对弈时,她也没有任何的保留,全力迎战。

    刚开始的布局阶段,刘秀还挺轻松随意的,等下到中盘,双方开始全面发力,做近身厮杀肉搏的时候,刘秀脸上的轻松逐渐消失,开始认真起来。

    别看连静姝人柔柔弱弱的,但棋风却很犀利、凶猛,抓住刘秀布局的薄弱之处,一个劲的穷追猛打,对于刘秀布局的厚重之处,她也敢发力突进。

    等到了收官时,连静姝又变得稳重起来,攻守兼备。

    这一盘棋,两人对弈了有一个多时辰,虽说最终是刘秀胜了,但却是险胜。

    如果双方的棋力有差距的话,在中盘基本就能分出胜负,可刘秀和连静姝,是从中盘就开始厮杀,一直厮杀到收官,最后靠数子来分的胜负。

    一盘棋下完,连静姝向刘秀欠了欠身,说道:“陛下棋力过人,静姝佩服。”

    此时,刘秀看向连静姝的眼神都变了,女子懂棋的人并不多,而像连静姝这般棋力深厚的,更是罕见。

    他好奇地问道:“静姝可是拜过名师?”

    连静姝实话实说道:“静姝曾有幸向孟弈秋学过棋艺。”

    孟是姓,而弈秋并不是名字,是一种尊称,有通国善弈者之意,用白话讲,就是‘全国上下,难逢敌手’。

    刘秀也听说过孟弈秋这个人,只是没见过面。

    他笑道:“原来静姝是孟弈秋的徒弟,难怪棋力如此了得。”

    稍顿,他笑盈盈地说道:“来来来,我们再下一盘!”

    第二局,连静姝发力更猛,这次,刘秀在中盘有个小疏忽,被连静姝抓住机会,一顿穷追猛打,接下来,刘秀一直处于被动,在尽力的往回搬,可到了收官,他也未能把劣势搬回来,眼瞅着大势已去,刘秀投子认负。

    之后,两人又下了第三局,中盘还未下完,天色已然黑了下来,张昆走到凉亭里,小声说道:“陛下,该用膳了。”

    刘秀回过神来,向外面一看,还真是,天都快黑了,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和连静姝下了一下午的棋。

    他看向对面的连静姝,含笑说道:“今日的棋下的很是痛快!这局,我们就先放在这里吧,改日我们再下!”

    连静姝没有异议,站起身形,福身施礼,说道:“时间不早,静姝也该回去了。”

    刘秀向她摆摆手,说道:“今晚,静姝就在宫中用膳吧,也顺便尝尝,这宫中的御膳与玉华阁相比,究竟孰高孰低。”

    连静姝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说道:“陛下说笑了,玉华阁的饭菜,又怎能与宫中的御膳相提并论!”

    刘秀嘴角上扬,慢悠悠地说道:“也不能这么说,长安城内,可是有很多人都在传,玉华阁的饭菜,要胜过宫中的御膳。”

    连静姝闻言,玉面顿是一红,颔首说道:“陛下,这只是经商的一种手段罢了。”

    这个传言,本来就是玉华阁自己特意散播出去的,说白了,就是酒楼的噱头。

    “嗯!还算是老实!”

    刘秀站起身形,说道:“走吧,去吃饭!”

    平时刘秀的饭菜很简单,也很普通,今日有连静姝在,刘秀让张昆通知御厨,多做了几道菜。

    吃饭时,刘秀看向连静姝,问道:“御膳与玉华阁相比,如何?”

    连静姝有些难为情的说道:“自然是宫中的御膳更胜一筹。”

    刘秀感叹道:“你一个姑娘家,能把玉华阁做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打算一直在玉华阁做掌柜?”

    “这是家姐和姐夫的托付。”

    连静姝垂首说道。

    “可是,这样的托付,你并不喜欢。”

    刘秀直言不讳道。

    “陛下为何这么说?”

    连静姝诧异地看着他。

    “如果你真心实意想继续经营玉华阁,也就不用费心思接近我,再给自己另谋出路了。”

    有些话,刘秀不说,并不代表他心里不清楚。

    和刘秀斗智斗勇的人,那都是什么级别?

    发丝拔下一根都是空的。

    哪个人不是一方霸主,那一个的心机不远在连静姝之上?

    她的那些小心思,摆在刘秀面前,就和透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