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拼命
林浩然终究还是念叨出这最后一道咒语，每念一字他便晃了一晃，但他还是站在云端之上，睥睨这个世界。 天空一道惊雷直直打了下来，直打到林浩然身上。林浩然如九幽雷神一般浑身被雷电包裹，因为修为不足，他兀自硬撑，为的只是将地上的那个魔头击败。因为雷电力量过于强大，林浩然只在喘息间便伤痕累累，活脱脱变成了一个血人。 啊！台下的汪文清惊呼一声，他从没想到林浩然如此之强。但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这两位生死之交，竟然变得相互对立不死不休？ 难道，是因为......她朝着旁边看去，但见易珍儿此刻早就变成一个泪人。 浩然，收手吧！师弟，认输吧！ 易珍儿声嘶力竭，但在嘶吼的飓风中，他的声音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片刻之间，原本晴朗的青天黑了下来，天际突然出现的乌云翻涌不止，雷声隆隆，黑云边缘不断有电光闪动，驰骋天地间，一片肃杀，狂风大做。 大风扑面而来，崔后卿微微张开了口，这个情景，仿佛在久远之前的记忆中曾经出现过一次。地面之上，上至大漠和尚下至各派掌门，个个脸上都是惊骇莫名齐齐站了起来，又转而看向邙山派天方道人。 半晌，大漠和尚涩声道：“你教出的好徒弟啊！” 天方道人却是全然不理众人，一向淡漠的脸上首次出现了担忧，望着在天空中的那两个人。 “御雷真法！”大漠和尚缓缓收回了目光，心中大为震动，想不到邙山派门下，年轻一辈之中，竟有了如此了不起的人才。 天空更黑，乌云压顶，厚厚云层中缓缓出现了一个巨大漩涡。一个电人如雷神一般俯视世间。 他，缓缓闭上双眼，像是在酝酿，又像是在迟疑。终究他还是张开了双眼，手中的仙剑只轻轻一晃，万道电芒如脱缰的野马，奔雷般朝着地上的那道身影轰击而来。 林浩然，你我终究是要不死不休！ 啊！崔后卿狂发飞舞，双手死死握着噬天，那一股冰凉之气，如收到主人的召唤，骤然铺天盖地一般将崔后卿最后一点神智吞噬。 你终究还是要让我死！我死了，你正好独占师姐！所以，我一定要拼命，就这样拼到底！ 他纵身一跃飞上天空，双手举起噬天，一直一直朝着雷电撞去。 轰！天间大亮了一下，接着又陷入了阴暗之中。崔后卿与雷电相撞，然后倒飞而回。崔后卿身后的佛影忽然一步迈到林浩然身前，伸出手臂砸了下去。天空上的两个人，似乎再也坚持不住，如断了线的风筝，跌落到地上，就这样双双晕了过去。 几乎就在二人跌落的同时，看台之上两道身影忽然消失，各自奔着下方躺在地上的两个孩子。大漠和尚骤然出现在崔后卿身侧，伸出手掌抚摸他的胸口，眉头微皱，几乎要挤出血来。待看到崔后卿还有呼吸，似乎放下心来，慌忙从怀中掏出一粒金灿灿的丹药，塞进他的口中，然后站起身来，朝着另一方望去。只见天方道人已经来到林浩然身边，正在运功为其疗伤，看其状况，似乎比崔后卿好不了多少。 大漠和尚嘴角挤出一个微笑，朝着台下道：“比试最终结果，林浩然与崔后卿战平。” 看台下的众弟子，似乎刚从惊骇中清醒过来，听到宣布结果，众人同时欢呼起来。无论邙山派还是青龙寺的弟子，此刻不分彼此，相互拥抱着庆祝。 “你们的林浩然真厉害，竟能四大真法齐出。” “你们的崔后卿也不错，一招潜龙在渊独占鳌头。” “哈哈哈哈！” 一阵阵爽朗的笑声回荡在通天峰上，惊起一群群仙鸟钻入深林之中。 崔后卿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在梦里他依旧是一个十岁的孩童，依偎在母亲怀里，周围熟悉的人一个个都在他眼前。林浩然扯起他的双手道：“崔后卿，我们不会不管你的。”玉清大师站在身后呵呵的笑了起来：“从此之后，天下大乱由你终结。” 崔后卿站在天空与地面之间，发现自己身处戈壁荒原之上，自己脚下直至四面不知名处倒着无数具尸体，那些尸体，有男有女，有大有小，有人有魔，尸体之下是涛涛血海，把整个荒原都染红了，黑气森森，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三道红色烟尘悬浮在荒原前方，缓缓从天空流向大地，地上汇聚成一片血色海洋，亿万尸体飘在血海之上，仿佛受伤一般流失血液。 “乾坤...” “我说过，天就要变了，但从来没有人相信我” 有一个人用轻蔑的口吻在崔后卿耳边说道。崔后卿霍然转身，没有看见谁说话，却见很多人正抬头望着天空。那些人中有身穿袈裟的和尚，有持剑挺立的道人，有娇滴滴的美貌小姐，也有满脸皱纹的老妪，不管衣着神态有怎样的千差万别，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高高的昂着头，看着天上。崔后卿随着他们的目光望去。一张幻化出水晶般广大无边的脸挂在天上，左眼是太阳，右眼是月亮，风声怒吼那是它发出来的声音。日月同辉，这是从没有见过的情况，看着天空的人们眼中满是恐惧，崔后卿也很恐惧，而他们都不知道为何要恐惧。 崔后卿左顾右盼寻找先前和自己说话的人，想要问问究竟发生什么事情，然而无论他怎样寻找也找不到那一个人，只见血海之中千万人挣扎，崔后卿看去张大嘴巴，许多面容是那样熟悉，那是大漠和尚，那是师傅大漠和尚，那是林浩然，那是...小师姐易珍儿。过了许久，那些人收回看天的目光，吃惊的看着崔后卿，仿佛代表某种希望。他们眼眸里发生着奇异的变化，有的越来越惊愕，有的越来越炽热，有的越来越绝望，有的甚至缓缓流出眼泪。 崔后卿向前望去，只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是那样的熟悉，白发长髯，胡须及地，正趟过血海向前方未知名处走去。他冲着那高大身影高声喊道：“喂，是你吗？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高大的身影没有转身，背影极其萧索，雷声隆隆，道：“你怎么选择？”崔后卿看着奄奄一息的众多熟悉的人，从恐惧到心惊再到胸口撕裂般的痛。 崔后卿首先感到无比的孤寂，然后开始感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继而开始挣扎，然后双手好像抓住了一根稻草，越抓越紧越抓越紧，忽然心口一窒，霍地张了开了双眼。入眼的是青色砖瓦造就的屋顶，他转头扫视一周，发现屋里的陈设很是熟悉。 这不是在自己屋里吗？ 崔后卿挣扎着爬起来，可是身子一动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便油然而生，他只能安静的躺在床上。 听到屋里的声音，吱呀一声，大山法师推门走了进来，原来他一直守在门外。 “大师兄！”崔后卿轻轻转了下头，立刻疼的面容扭曲起来。 “小师弟，你醒啦，你都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了，饿坏了吧？”大山法师走到窗边，伸手将门窗打了开来，一道温暖的阳光顺着门扉照了进来，若有若无的清风夹杂着若隐若现的清香轻抚在他的脸上，感觉就像母亲的手一样温暖。 “大师兄，比赛结果怎么样了？我让你们失望了吧？” 大山法师面上抖动一下：“哪里是让师父失望了？给他老人家长脸了才是！” 他走上前来，替崔后卿掖了掖被角道：“这次比试，前八名有我们四人，尤其是你，竟然与林浩然并列第一，你与他那场比试可谓惊天动地日月无光，连师父都被深深震撼了呢！” 崔后卿微微一笑道：“让大师兄笑话了，那，他怎么样了？” “谁？林浩然吗？” 崔后卿轻轻点了点头。 大山法师道：“他和你一样也受了重伤。”大山法师低头沉思片刻，忽然抬起头来，双目有些愤恨：“师弟，我不是说，那林浩然口称与你从小最好，却恁的下狠手，四大真法全部使了出来，真是狠毒！” 崔后卿解释道：“他见我发狂，怕是要将我打醒罢了，对于这些我心里是感激的。只是我们两个人今后终究是要分道扬镳了。” 崔后卿轻叹一声，不再说话，双目空洞，死死盯着屋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弟！”一声轻声呼唤将崔后卿唤醒。 “大师兄，你说！”崔后卿看着大山法师欲言又止，知道他有心里话要说。 “师弟这次大出风头，师父是极喜欢的。只是师弟这次触犯了禁忌，恐怕后果是十分严重的，师父和其他掌门都在商议该如何处置你呢！” 大山法师沉吟一下，然后坚定的道：“不过师弟你放心，无论结果如何，师兄弟们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是师父让你来安慰我的吧？”崔后卿眼色忽然冷了下来，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抓住旁边的木棍噬天，一股冰凉的气息重又在身体里穿梭。 “是师妹，她在林浩然那里分不开身，只要我将这句话传给你，她即便粉身碎骨都要保你！” “粉身碎骨，呵呵，粉身碎骨！”崔后卿沙哑的笑了起来，仿佛九幽的魔怪悄然苏醒，听起来狰狞可怖。 大山法师知道崔后卿的心思，规劝道：“小师弟，听师兄说，自从几位师妹投奔青龙寺，我们大家都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可是这些师父都知道，无非就是逢场作戏。但只有你入戏太深。感情的事我们都有所领悟，无非就是男欢女爱，这些青龙寺寺规是严厉禁止的，因为我们是和尚，永远都是和尚。师父对于你喜欢珍儿师妹的事已早已经知道，恐怕这次这个因果你也得解释清楚。若你不解释清楚，恐怕师父也保不了你。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大山法师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到了门边，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道：“你伤势没好，等一会我把饭菜给你送过来，你好好休息，想一想我说的话。” 吱呀一声，门扉关闭，屋子微微的暗了一下，重新陷入寂静之中。 崔后卿死死盯着屋顶出神，不知为何眼前总是浮现易珍儿那花一般的美丽容颜，他伸手抓起木棍噬天紧紧抱在胸口。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从胸口泛起，在不知不觉中修复他身体上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