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唐祖母,晚辈会查清当年的真相,也会对今日来长庆公爵府的事三缄其口,请唐祖母告知撞见了何事。” “老身当年看见……”唐老太太话说了一半,又改了话锋:“你们可知道为何这么多年老身都将此事藏在心中。” 也不等楚昭云和段景曜说话,唐老太太自问自答:“因为老身没这个胆量,不知二位可有胆量?” 段景曜敛眉问道:“唐祖母有话直说吧。” “好!老身听家里的孙儿说,前几日段提举将韩若江的儿子告进了大牢?” “确有此事,罪名已定,不日问斩。” “那段提举可把韩若江得罪透了,他刚没了三儿子,又失了二儿子,老身倒是知道他大儿子的一桩龌龊事,不知道段提举敢不敢捅到韩若江面前去?” “……”段景曜一时无言以对。 楚昭云也没想到,唐老太太是要考验他们的胆量。 虽不知韩若江的坦言是否为真,但他确实在马车中说不会记恨他们,是韩文自作孽不可活。 可在这个时候,再找上门去戳人心窝子,实在是太过残忍。 问心无愧,却难免不忍心。 段景曜点头应唐老太太:“好。” 唐老太太将韩其佑的事说给了段景曜,段景曜起身说道:“半个时辰,去去就回。” 得了段景曜的眼色,楚昭云留在了原地。 接下来半个时辰,任由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唐老太太都不曾说出半句真相。 直到段景曜顶着乌青的一只眼回来,唐老太太才松了口: “段提举脸上的伤,是韩若江打的?” “韩其佑打的,无妨。我已按照唐祖母说的做了,还请唐祖母遵守承诺。” 韩其佑气急败坏的那一拳,其实他能躲开,只不过想着要带证据回来给老太太看,所以才生生挨下了。 “有如此胆量,老身便将当年知道的事都告诉你们。” 唐老太太眯了眯眼,陷入了回忆之中。 十四年前一个稀松平常的夜晚,她突然有些莫名心慌,想到了刚从皇宫回来的唐如,便踏着月色去了女儿的院子。 可还没靠近女儿的卧房就听见了里头的声音。 唐如厉声质问:“是谁?” 正当想要出声安抚女儿的时候,她才发现卧房里还有另外一人,那道阴柔的男声,她立即就想到了皇宫里的中贵人。 未曾从正门通禀就擅自进了院子,她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得: “唐姑娘莫要声张,咱家也是奉命前来。” “中贵人深夜前来,可是有何吩咐?” “这是赐给唐姑娘的酒。” 唐如拿起酒杯一闻,脸色忽变:“扪心自问,我侍疾时是尽心尽力,皇后娘娘她……难不成也要迁怒于我?”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咱家也只是奉命行事,唐姑娘最好还是为府上其他家人着想一二。” “你!” “这酒是程太医特调的,唐姑娘也算是有福了。” 唐老太太擦了擦眼角的泪,从回忆中脱身出来。 对着楚昭云和段景曜说道:“当年的老身,懦弱无能,害怕真如中贵人所说的把整个公爵府都拉下水,老身躲了起来,任由如儿喝了那晚毒酒,第二日如儿便高烧不退,请了大夫来也只说重病难医,不过半日光景,如儿就去了。” 听着唐老太太还原当年所见,楚昭云心中无波无澜,只是看向段景曜。 她说的猜测他不信,如今呢? 段景曜拧着眉,仍然抱有怀疑:“是陛下?” “除了陛下又有谁能命令中贵人和程太医呢?”唐老太太自嘲一笑,笑自己当年的懦弱,是她对不起如儿,但凡当年她豁得出去,说不定能替女儿去死。 自责了许久,唐老太太用锋利的眼神看向段景曜:“难道知道了是陛下所为,段提举就要退缩了吗?” “无论如何,都不会退缩。”段景曜是说给唐老太太听的,也是说给楚昭云听的。 “如此甚好,还请段提举记得莫要将今日之事告知他人。”唐老太太没有接着往下说,其实她很期待这两个年轻人能为死者伸冤,只是不知道究竟那一天会不会到来。 从长庆公爵府出来的两人,心思有些重。 不管是猜测还是唐老太太的话,都能将当年的真相拼凑出来。 “大人要去找程太医吗?” “找,我们总得拿到证据,唐家是不会做人证的。” 楚昭云点了点头,不管段景曜是不是非得手握证据才能相信陛下是幕后真凶,程太医是非找不可的。 两人各自行动,一个去了皇城司,一个去了衙门。 半个时辰后再见面之时,便有了程启的下落。 “程太医在十四年前便告官回了老家,而且在十四年前,陛下身边的一个太监从台阶上滚了下来,死了。” “大人怀疑是送毒酒的那位中贵人?” “很有可能。”直到此时,段景曜才推翻了自己对陛下的信任,“我在皇城司查到了程太医的住址,不过看来没有用了。” 罢官的程启是巧合,摔死的内侍也是巧合吗? “无妨,衙门登记簿上有他的老家,巧得很,就在朱家曲镇。” “事不宜迟,天黑能到。” “好。” 从汴京城到朱家曲镇的路她走过一次,是回襄阳府路上去找乔梦如的时候。 两次,截然不同的心情。 只是临近找到真相之时,她却高兴不起来。 十四年前就该曝于人前的真相,迟到了这么久,有什么高兴的? 直到到了朱家曲镇敲开乔家大门见到乔梦如后,楚昭云才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口: “师父,镇上是不是有位姓程的太医,十四年前从汴京城回来的。他还活着吗?可有遭人暗杀?或者疯了?病了?” 来的路上她想过太多可能性,从问大姐姐问祖母,到问唐老太太,都太过顺利。 直觉告诉她,到程太医这里,恐怕又要陷入困境。 乔梦如一头雾水地看着风尘仆仆的两人。 虽不明所以,但也如实相告:“是有个程大夫是从皇宫太医退下来的,不过他活得好好的,每天都开门看诊,哪有你说的那般惊悚。” “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