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茶业之始

    且说大姓家主们打道回府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派家中匠人前往姜维所指的朱提山方向勘探，待确认铜藏一事属实后，皆激动不已，于是再一次于孟琰府上集合，商讨十日后的竞买。

    此时冷静下来，他们终于意识到，倘若按照此前这么抬价，只怕鹬蚌相争，得利的只有太守。

    于是，经过激烈讨论，终于定下每标二十兵——如此也算给了太守足够面子了。

    关于份额之调配，则通过抓阄、家族实力排名等方式，定下各家之份额。有了章程之后，各家之间矛盾顿笑，重又变得热热闹闹，欢喜不已。

    唯独孟琰颇有些闷闷不乐。

    他本就有入仕之心，此番得见姜维不仅治军了得，为人也爽气，更有封官之许诺，不免有些心动。

    孟琰有心将全部私兵献出，就此投靠朝廷。只是，眼见各家如此做派，他虽然有些看不上眼，但终究不好坏了家族间数百年来的义气，只得悻悻作罢。

    为了这件事，他暗中也不知叹了多少气。

    与此同时，于官府而言，这几日着实收获不小。

    因姜维在约法三章时提到的竞买准入，各家各户将此前积欠之税赋、擅取之矿物，一车一车运往府库。

    事后清点，大抵有粮草数万石，银矿千余斤，铁矿数千斤。也造成府库充盈，仓中物资之齐备，几乎快要满出来了。

    引得仓库老吏不住咋舌道：“小人管了一辈子府库，从未见这些大姓这副恭顺的嘴脸！”

    不仅如此，大姓们为了讨好姜维，还主动派出人手，将荒废了数月的银矿、铁监修葺一新。于是官府遂不费吹灰之力，重新启动银铁之生产。

    借着大姓自主上缴的铁矿，姜维下达了制作五百铁盾的命令。这是他强军计划的第二个措施，给无当军盾手换装。

    时军中盾手多以木牌、皮盾为装备，他自忖对付南中之部队尚可，但若要对症中原一流军队，防护能力怕是差了些。若能以铁盾取代，这种提升将不仅仅体现在战斗中，更体现在将士之心理上。

    这一日，姜维正在铁厂观视，霍弋来报，城外来了千余叟人，嚷嚷着要见平南将军。

    姜维立即明白：“当是李求承按约来也！”当下带着霍弋疾出城相迎。

    一俟出得城门，就有一员中年叟汉，领着几名亲随飞速上前，跪下叩首，激动道：“将军，小人可来晚了？”

    不是叟人耆帅李求承是谁？

    姜维大笑着将他把臂扶起，拂其背道：“距离那日分别，恰好一月。求承真乃信人也！”

    自今日起，李求承正式成为他的下属，故姜维对他的称呼也从“耆帅”改成了名字。

    李求承继续道：“小人按着将军吩咐，在族中精细挑选了一千一百人，皆是能吃苦的好汉子，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没有辜负将军所托……未免惊吓守军，他们都在林子里等候，将军稍等，容小人唤他们出来。”

    说罢，他转身朝着身后林子一顿呼喊。

    不多时，林中三三俩俩闪出一队又一队的叟人青壮。他们穿着简陋，脚上大多只有一双草鞋，手中武器五花八门，乍一看不甚起眼。

    但姜维却观察到，这些汉子躲在林中时几乎悄无声息，一旦出得林子，行进间摩肩擦踵、速度极快。他见状暗忖道：“这些都是长途奔袭、埋伏敌后的好苗子。”

    等到叟人士卒在李求承的带领下纷纷下拜后，姜维团团抱拳到：“诸位远道来投，某深感荣幸。盼诸位奋勇杀敌，朝廷自然不吝赏赐！”

    他旋即吩咐霍弋将早已备好的犒劳军资，人人皆得了价值二百钱的食盐、粮食作为见面礼。

    叟人见平南姜维如此豪爽，皆嗷嗷而叫，猛拍胸脯。

    李求承忙解释道：“兄弟们迫不及待想要为将军上阵杀敌啦。”

    “想要立功，多得是机会。”引得姜维大笑。

    李求承又将一名面堂黝黑的中年汉子引到姜维面前，介绍道：“这位是将军要寻的善种濮茶之濮人，名字唤做布朗。”

    濮茶就是当日汉军进军美姑时，从叟人处依样画葫芦学来的咀嚼避免瘴气的树叶，因是濮人率先发现此树叶由此用途，姜维索性就将它叫做濮茶，茶之树叫做濮树。

    布朗也甚为恭敬，跪地行礼道：“小人见过将军。”

    姜维道：“尔等濮人发现之树叶用作避瘴，甚是有用。某欲雇你族人在此种植一千亩濮树，采集茶叶，供应大军之用。”

    布朗大惊道：“一棵树上的叶子，可供十个人嚼用，一千亩濮树，怕不是得让十万人才能用尽？若只是大军之用，怕用不了这许多啊。而且这种树木，山上林中多的是，找上一找，便采用不尽，何必耗费力气种植？”

    姜维摇头道：“这你可不用管，你可一边采集野生茶叶，一边种植，以供日后采集之用。你能采下多少，官府便收多少，你每种活一亩之树，官府便奖赏你一千钱，你若不要钱，也可用银、用盐、用粮食结算。”

    “将军让你做甚，你便做甚，问这问那，不嫌太啰嗦么？还不快快应承下来？”李求承一脸恨铁不成钢。

    经他催促，布朗醒悟过来，眼前的可是堂堂平南将军啊，若是忤逆了他，怕是弹弹小拇指就能把自己弄死，当下忙不迭答应道：

    “是是是。小人此番带了五十名同伴前来，舍也命也要把这些树侍弄好！”

    姜维笑了笑，不再解释。

    眼下只有他自己明白，种植这些茶树，当然不仅仅是给大军用的，这是为了给南中之长治久安，也是为大汉新财源之开辟。

    朱提之铜与云南之茶叶是他此行经略南中之重中之重，这也是区别于历史上诸葛亮经略南中之最大区别。

    其一，铜业与茶业之发展，能给南中一份稳定的产业。对于百姓而言，这份产业一方面可以给从业之家庭带来收益，提升其生活水准，降低其叛乱之根源——若大家都能吃上一口饱饭，谁愿意干那将脑袋拎在裤腰带上的事儿？

    对于朝廷而言，此举将可以尽可能多的大姓、蛮夷纳入华夏货殖之藩篱，从经济上实现更大程度之统一。

    更何况，从华夏历史来看，汉人一手执刀剑铠甲，一手捧着丝绸茶叶，在弱肉强食的时代，征服了多少土地和人民？

    虽然此时之茶叶在中原并未大行其道，但西北羌人、草原上的乌桓、匈奴等部性多食肉，而茶叶能解腻助消化，他们天然就对茶叶存在需求。

    “若时机合适，这茶马古道，也许要提早数百年面世了。”姜维眺望北方，默默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