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送礼的学问
易弱水真不敢收下这笔钱：“刘大哥，这钱怎么来的？” 刘松涛告诉易弱水这钱的来路绝对没有什么大问题：“没事，这钱来路没问题！” 只是说起这笔钱刘松涛也能苦笑一声：“沈局长因为局里经费比较紧张，最近亲自带队搞了一次扫黄打非，结果园林局的石科长跟两个小姐就直接在床上一丝不挂地被拖出来……” 易弱水也没想到这笔钱居然是这么一个来历：“石科长进了局里以后就四处找人把自己捞出去，辗转找关系找到沈局长那边，沈局长正好跟我谈你的事情就决定让他妹夫找我好好谈一谈，说是只要我满意了，石科长随时就可以出去了，你也知道石科长这两年管园林工程没少捞。” 易弱水已经完全懂了，对于九十年代的基层公安机关来说，他们长期处于额定经费都十分紧缺的境地，有些时候甚至连办案经费也需要自己想办法，因此抓嫖抓赌找赞助是他们非常重要的经济来源。 沈局长虽然是一局之长，但是想要拿钱奖励易弱水的话也没有这一块的机动经费更没有合适的名目，因此就把石科长这块肥肉送到刘松涛手上斩个痛快。 不管刘松涛能榨出多少油水，沈局长都会毫不知情任由刘涛涛去折腾。 而对于石科长来说，不管花多少钱都得把自己捞出去，毕竟这嫖娼的罪名真要落到实处他的党内党外职务都要一撸到底，甚至还可能要被直接开除公职。 园林寺虽然是个二级局，可是这里面的油水多着，因此刘松涛才同石科长妹夫说了两句，石科长已经第一时间从看守所里借了手机打过来表态：“既然是嘉奖见义勇见好少年，我们园林部门自然责无出旁贷，我先赞助一千两百块，等我出来我再继续想办法，一定不让易弱水吃亏！” 一千两百可不是小数字，更让刘松涛震惊的是石科长的消息灵通程度，沈局长才交代他这件事才不过一个小时，石科长已经完全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事实上，石科长要上贡的数目可不止这一千二百块，沈局长虽然说只要刘松涛同意，石科长就可以随时出来，可是上上下下忙碌一整夜，方方面面都得打紧周全，石科长路子再野怎么也得再上贡个千儿八百，何况石科长出去以后多多少少也要继续“嘉奖”一下易弱水。 因此刘松涛也觉得这价格差不多：“小易，这笔钱的来历刘哥可是跟你讲清楚了，所以你也帮刘大哥一个忙，帮我先把这钱收下来！” 刘松涛肯把这笔钱的来龙去脉交代得清清楚楚，自然是把易弱水真心真意当成自己的战友与兄弟。 易弱水并不认为这笔钱自己碰不得，上一世他弄到的灰色收入也不是什么小数目，而且这一千两百元可以说是一笔真正的巨款，眼下他正需要一笔钱作为启动资金。 他一整年的学费加上住宿费也就是这个数而已，而他准备用上一整个学年的生活费只有这个数字的一半－－区区六百块而已。 而且易弱水也知道以他自己两世为人的生活习惯，六百块很难用上四个多月，搞不好一个月就花得干干净净。 上一世他这个学期差不多花了一千七百块，比交给学校的学费与住宿费都还多上五成，这一世他虽然想要尽量节俭些，但是二十一世纪带来的消费观念却是让他花钱花得比上一世还要凶。 偏偏这么一笔钱对于易弱水的家庭来说是相当不轻的压力，母亲不得不早出晚归四处打零工，这可以说是易弱水一直遗憾的一件事。 所以易弱水才会坚持只带了一千八百元来到星州，他已经在考虑怎么样才能赚到自己的第一桶金，而现在这一千两百块突然从天而降让易弱水都快合不拢嘴。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易弱水情不自禁舔了嘴唇，这钱自己当然可以拿，这是自己用命换来的钱！ 为什么不能拿，而且有了这一千两百块以后，自己这个学期的生活费肯定比上一世还要宽裕了。 不过易弱水却是敏锐地认识到，沈局长并不是真得没有机动经费，一个市公安局的大局长，怎么可能连千儿八百块的机动经费都没有。 哪怕现在是这九十年代，公安机关日子比较难过，但是一位市局的大局长，临时想弄几千块的奖励经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恐怕是沈局长虽然对这件事有看法，但是也不敢冒着得罪孙秘书长的风险直接表彰易弱水，所以才用了这么一个接木移花的法子。 易弱水一下子就把这件事看得十分透彻：“刘大哥，既然你把我当成一起上过战场的战友与兄弟，请跟我说句实在话……你给沈局长送过礼没有？” 刘松涛有些诧异地答道：“我这个派出所长的位置可是我用命换回来了，而且沈局长也是对越战争的老兵，所以特别照顾我在局党委会提名了我……” 只是他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沈局长主要还是因为我这份功劳是实打实拼出来所以才特意找了我谈话，说是要给我加担子就近到东城派出所担任所长！” “那这笔钱我不能收！”易弱水的声音有些急切：“您赶紧用这笔钱买份礼物给沈局长，另外局里局外刘大哥您也不能忘记请大家照顾一下，以后用得着的地方多着，对了，你跟石科长好好说说，让他再拿六百块出来帮你把这件事彻底解决了，这方面的门路石科长比你更清楚！” 他看到刘松涛一脸芒然甚至有些不以为然，只能用异常真诚的语气轻道：“刘大哥，您忘记您是怎么下岗了吗？为什么你们这些军转干部都是第一个被挤出来，还不是因为你们上面没人又没有关系吗？” 他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别看轻派出所长这个位置，刘大哥你只要把这个位置站稳了，凭你立下的这份功劳几年之内一个高配副科是跑不了的！” 刘松涛的语气也变得异常郑重起来：“副科？这不可能吧！总共七八个人三四条枪！” 派出所长要等到两千年以后才慢慢开始高配副科，个别地区的派出所长甚至高配到正科、副处，而现在的派出所长只是股级而已，因此刘松涛并不觉得自己这个派出所长有多少份量。 “一个派出所管着好几万人，不高配副科怎么管理？”易弱水告诉刘松涛：“您这一步可关键着，千万不要走错了，特别是沈局长那边，尤其不能错了，一定要打点到位！” 他语重深长地说道：“刘大哥，您把我当兄弟当战友，我也把你当兄弟当战友，现在就是谙哥最关键的时刻，这一步若是走稳，别说是副科，就是正科都有指望了，但是这一步太关键了！” 易弱水苦口婆心地说道：“正所谓有礼走遍天下，无礼寸步难行！谁送礼领导心底没数，可是谁没送礼，领导一定有数，您下岗就不就是领导那边没关系，现在石科长不是有痛脚捏在刘哥手上，刘哥可以请石科长一起帮忙，送礼这事他比咱们加起来都懂行！” “这从哪学来的怪话了！”刘松涛不由笑了一声：“大学生就是大学生，懂的东西真多，我们哪里懂这些门道！” 他很快就想到易弱水的籍贯：“你们滨海人脑子就是活，难怪生意能做这么大，小易，按你的意思这礼还非得送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