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四宗罪
“怎么了,黑头,嚷嚷什么呢?”胖东下意识紧张起来,生怕再出现什么意外。 “胖哥,没带卡……”黑头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啥意思?什么卡?”胖东不解。 黑头没有说话,指了指摄像机。 胖东毕竟也是摄像出身,看黑头这个手势,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瞬间火冒三丈,从车上跳了下来。冲着黑头跑去。 “黑头,你干这一行也有好几年了吧,这么低级的错误都能犯?” 众人一听这么大的动静,齐刷刷围上来。自从这个六人团队成立以来,罗方伊还是第一次见到胖东如此大动肝火。 “他妈的!我以为租赁设备的时候对方都已经备齐了,谁知道他们没放进去。这帮孙子,做事太粗心大意了。不行,我这就跟他们打电话。”黑头也不愿意在这个关键时候出岔子,懊恼之余,也不忘抱怨设备租赁公司。 胖东怕他情绪太激动,又与对方吵起来,一把将他摁住:“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咱们先想想办法吧。如果让他们寄过来的话,即便是顺丰也得明天了。看来,今天的计划又要泡汤了。对了,黑头,本来应该有几张卡?” “两张。一张12og,一张6og,加起来能拍摄两三个小时。这都是我之前算好的。打算每次拍摄之后回到酒店整理存储,正常来说,没什么问题的。” “大友,什么卡忘记了?这么重要吗?”罗方伊也从车上下来,凑到跟前。 “摄像机的存储卡忘记带了。就像士兵上战场忘记带子弹,记者跑突忘记拿电脑,厨子下厨找不到刀。你说,重不重要?” “存储卡?这种卡应该很好买吧,数码相机里不是也有吗,用一下不就行了吗?再不行,咱们就回市区找一家数码商城买一张不就得了?”罗方伊不解,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怎么这么一帮男人个个都愁眉苦脸的。 “没那么简单,摄像机档次越高,对存储卡和存储格式的要求越高,Fs7的存储卡是xQd卡,而不是普通cF卡和sd卡,市面上很难买得到。而且这种卡特别贵,一张12og的卡价格通常在2ooo元左右。” “唉,看来是天意如此,咱也不必强求了。兄弟们,今天就当是放个假,咱们回酒店歇着吧。”胖东心情沮丧到极点,但是他明白自己的角色,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团队士气。 “胖东,没别的办法了?”罗方伊问道。 每一天的拍摄工期都有计划安排,一旦今天的拍摄计划没有完成,后边所有的工期都要顺延。罗方伊知道这样一来会造成多大的麻烦。况且,这样一个草台班子,倘若处处碰壁,估计大家很难坚持到最后。 胖东将三脚架收起,装进袋子:“哪还有什么办法呢?除非在富山县找人借几张卡,但是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找谁借呢?” 众人将所有设备装进后备箱,看得出来,每个人的心情都很低落。 “你也看到了,大家一个个垂头丧气,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罗方伊追上胖东。 “看出来了。这次确实存在很大问题。不过我相信,我们今天遇到的每一个麻烦,都将成为一笔财富,写进我的商业帝国成长史中。”胖东信誓旦旦地说道。 这个人,总是这么乐观自信。 既然胖东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罗方伊也不便多说。六人乘车回了酒店。 “方伊,向哥的案子最近是不是要开庭了?”回去的路上,胖东说起了向北的话题。 “应该是的。我哥现在已经不负责这个案子了,所以很多消息我也不了解。” “我帮他找了律师。”胖东淡淡说了一句。 “什么?你帮师父找了律师?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罗方伊诧异,这个胖东平时看起来不务正业,爱做些扯虎皮拉大旗的事儿,这件事却做得不声不响、十分仗义。 “我当时不是跟你说过吗,向哥的事我能帮就帮。我胖东可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嘿嘿。美女,你不用激动,更不要对我仰慕崇拜,因为随着你我了解得越来越深入,你会越来越崇拜我的。唉,谁让我这个人这么有人格魅力呢!”胖东这个人,真不适合做好事,因为任何一点点好事,都能让他这个体重冲击2oo斤的胖子飘起来。 “胖东,你这么辛苦,今天晚上一定要多吃点。”罗方伊夸赞道。 “你今天可真体贴人。” “你想多了,我不是体贴,我是怕你不够重,飘到天上去,”罗方伊开玩笑道,“不过,你能够帮助师父找律师,确实让我感到很意外,应该好好奖励你一下。” “哦?你打算怎么奖励我?”胖东故意将脸凑了上去,闭上了眼睛。 罗方伊悄悄从包里取出口红,在他右脸颊画了一个圈。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 短短几天里,北江晚报社很快准备好了3o多份证言和公函,一并呈交给了警方。 很快,新的侦查启动了。 陈冲又一次将案卷递交给河东市检察院,一周之后,检察院做出回复:证据充足,已向河东市玄武区人民法院起诉。 能够打下这场硬仗,陈冲自然洋洋得意。这让罗雨辰自惭形秽,没办法,谁能破案谁就有地位,这就是职场的生存法则,他不服也不行。只是他觉得此事似乎未必那么简单,以他的判断,向北案件的关键性证据不可能那么容易拿到,因为很多证据早就不存在了。 正常来说,河东市玄武区人民法院接到起诉状后,要在七天内做出立案或者不予受理的决定。让陈冲等人欣喜若狂的是,一切顺利,法院接受起诉,七天后开庭!这也意味着,对于向北而言,究竟能否在这一起案件中胜诉,只有一周的时间去做准备。 胖东找的律师名叫王右谦,是他在一次采访当中认识的。谈不上交情,但是至少碍于这层面子,对方不至于不尽力。说实话,胖东并不了解这人的实力,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 按照王右谦的分析,如果向北在庭审中胜诉,他至少可以恢复自由身;但是一旦败诉,则很有可能面临刑事处罚,说白了就是牢狱之灾。正因为这样,王右谦这几天也加紧了搜集证据、整理材料的度,但是在检方提供的几十份证言、信函面前,这些准备总是显得苍白无力。 “王律师,您觉得我们有几分胜算?”距离开庭还有四天时间,向北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王右谦。 “这个不好说,我尽力吧,好吗?”王右谦扶了扶厚厚的镜片,没有多做回答。这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总是穿着一身休闲西装,梳着精致的三七分型,并且用胶固定好。 “王律师,自从您替我打这场官司以来,我从来不多过问,因为我相信您。不过,离开庭的日子越来越近,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了,我希望您能告诉我实情,也让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向北,我就实话实说吧,”王右谦一声叹息,“你也知道,对方的起诉书包括有四项罪名:行贿罪,敲诈勒索罪,受贿罪和诈骗罪,这些罪名一共涉及大概十起案件。这些天,我一直在整理翻阅案卷材料,其中有些案卷是可以找出破绽的,也就是说证据不充分。但是很多案件因为有北江晚报社的证词、信函,就很难再推翻!” “什么意思?”向北不解。 “今天咱们就一个一个捋一遍。你比如说《北江晚报年刊》征订的案件,你所做的笔录中提到,之所以把零售价改为批价,是因为企业负责人提出的要求。而这部分差价的返还,你是让单位处理的,自己没有插手。对吧?” “没错,我当时担心会有误会,所以让报社财务部门对接转账。” “但是,根据北江晚报社提供的证据,报社是经由你处理的这笔钱。”王右谦说道。 “王律师,他们的证词不可信……”一直很平静的向北,忽然抬高声调,这么一激动,原本有些沙哑的嗓音几乎要失声,“这钱不是我转过去的。” “你说不是你转的,你有什么证据?”王右谦也急了。 “可以查我的银行账户,也可以查报社的财务交易记录。” “你能想到的,警方都查了。你知道是什么结果吗?”王右谦问道。 “什么结果?” “你的账户和报社的账户,都没有查到这笔钱的下落。也就是说,这二十万元到底有没有转过去、是谁转的,现在查不到了。”王右谦很严谨,即便胜算不大,也要跟向北说清楚。说白了,即便是死,也要知道是怎么死的。 “既然查不到,为什么就要把罪名扣到我头上?” “因为你是经手人,你负有第一责任。即便这笔钱的确与你无关,但是你有失职行为。因为私下转账本身就不符合程序。” 向北明白王右谦的意思。当时报社的采编与经营关系混乱,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在报社属于司空见惯,几乎每个人都是这么操作。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栽在这上面。 “那受贿罪是怎么回事?”向北问道。 “就是那件广告代理案,根据你那个同事的证词,当时是你主动提出要从中牵线搭桥的,而且后来你还从中收取了5%的提成,也就是2.5万元。” “2.5万元?这……这笔钱我没有印象……”向北两手撑着脑袋,努力回忆。 “根据案卷的证词,报社在年终时以经营奖励的方式给你的。” “对,我当时是这么跟警方交代的。这笔钱我记得工资条上写的是‘奖金’,当时以为是那一年采编考核排名的奖励,”向北懊恼地捶胸顿足,“我当时怎么不问清楚呢……” “所以,不管你有意还是无意,客观证据都在这里,你说咱们怎么反驳?”王右谦叹息,这个向北,还是太幼稚,以为什么都交代了就万事大吉,殊不知每一句话都有可能给自己埋雷。现在的问题是,这些雷太多了,而且已经是既成事实,这是死穴,无解! “对了,那受贿罪算怎么回事?” “所谓的受贿罪,不单单是指机关单位中从事公务的人员,还包括企业、事业单位以及社会团体中从事公务的人员,只要是利用职务上的便利索取他人财物,为他人谋取利益,都可以构成受贿罪,”王右谦先是耐心地为向北普及法律常识,“根据案卷材料,你在去年年初时,曾经帮助一家企业的老板,找了市里一个部门的相关人员,为其办理企业的外贸手续。对方为了表示感谢,送了你一箱茅台酒和3万元现金。” “一箱茅台酒和3万元现金?”胖东仔细回忆,却始终理不出头绪,难道自己最近因为事情太多,或者是因为脑袋中的那个小瘤子作,记忆里明显差了?这件事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怎么,记不起来了?” “一点印象都没有。他们有证据?”这种莫须有的罪名让向北觉得可笑,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编造出这么荒唐的故事。但是,他内心又有几分恐惧,因为听了王右谦的讲述后,他已经搞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了。 看来,人要想不留把柄给别人真的太难了。反过来说亦是如此,真要是有人想陷害你,总是能够抓住你的小辫子,关键在于对方想不想陷害你。这也说明另一个事实:正义并非无偿的,当你想要举起正义的旗子时,你先要考虑自己的是否有足够的资本。 “有证据,你亲笔写的收据,笔迹对比过了,跟你的字迹一致。” “什么?我会傻到这种地步?收了礼还要写收据?肯定是伪造的!伪造的!他们有人想害我!”一直很平静的向北情绪激动起来,不过,他脑袋中不争气的小瘤子不予许他这么放肆。向北尽量压制自己的情绪。他明白,任何激动与愤怒都无益于摆脱现在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