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箭无虚发
丁醒并不是初次听闻人魔潮生。 当年在惜月星上，丁醒登府有成，姽妮娘娘专程从笔架山赶到丁醒闭关的断金谷，指点丁醒随后的修炼事宜。 姽妮娘娘传授了一部魔道神通《三头六臂》，这部魔功正是人魔潮生糅合了妖魔两族的道法创造出来。 算起来，丁醒与人魔潮生有半徒半师的渊源。 丁醒记得清清楚楚，姽妮娘娘传功结束后，特别提到了人面虫，说是要找人面虫打听人魔潮生的下落，当年深空浩劫爆发时，人魔潮生参与营救人面虫，就此下落不明。 外派修士都认定人魔潮生已经陨落，但姽妮娘娘却笃信人魔潮生仍旧在世，为了找出人魔潮生，当年姽妮娘娘直接带走了人面虫。 这之后的几百年时间，丁醒与人面虫一直分别两地，始终没有见面，直到丁醒修补了飞升台，重楼真灵遁入惜月星后，才把人面虫送回到了丁醒身边。 虽然再度重逢，但是时隔了这么多年，丁醒对人魔潮生的好奇早就烟消云散，也就没有询问人面虫有关人魔潮生的消息。 如果不是今天人面虫主动提起来，丁醒是不会过问的。 “说来真是惭愧，潮生前辈究竟隐遁在什么地界，我根本就一无所知。”人面虫连连叹息。 他也怀有愧疚：“当年那场大战，战火波及洛古深空，可谓处处有争斗，遍地有斗法，潮生前辈护送我逃离了炎魔大战的战场，但逃不出多远，就会被新的战事给盯上，我们边走边打。 即将逃离明镜星域时，炎族始祖追了上来，这位始祖身上缠着那条通天绫，潮生前辈让我独自离开，他留下来殿后，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他的生死我不知道，他的下落我也不清楚。” 骤然一听，人魔潮生极可能是死在了炎族始祖与通天绫的合力围杀之下。 但姽妮娘娘能感应到人魔潮生的生机，认定人魔潮生还活着，那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变故呢？ 人面虫见丁醒皱着眉头，又补充一句：“贤弟可不要以为我不讲道义，我当时修为低，不是洪荒始祖的对手，如果我与潮生前辈并肩战斗，十之八九要丧命，我死了倒是痛快，那以前拼命救我的同道们，就要白白舍身了。” 人面虫第一次见到丁醒时，就曾对丁醒讲过，它死不起。 它只有好好活着，这才是报答那些同道们的最好方式。 丁醒微微摇头：“我没有质疑你为什么单独逃走，而是想潮生前辈的下落，通天绫能够与六欲镜较量而不落下风，潮生前辈可能不是对手，如果他没有死于通天绫的追杀，那他有可能是被镇压了起来！” “对！”人面虫立刻附和：“姽妮娘娘就是这么推断的，而且她算定，潮生前辈是被镇压在无边蛮峰内！” “哦？姽妮娘娘为什么会有这种判断？”丁醒是瞎猜，姽妮娘娘应该是有真凭实据。 人面虫先回了这么一句话：“炎魔两族爆发了炎神碎魔大战，那蛮族与猿族之间也有生死决战，叫做猿蛮争霸，仇怨深似海，但奇怪的是，那补天士袁河遁入下界后，他把亘古、太炎、灵霄几族镇守的星域搅的天翻地覆，却偏偏没有攻入蛮族的圣峰星域，这实在是反常！” 丁醒深以为然：“确实不正常！” 丁醒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那补天士毁掉了大半亘古星域，诛灭了太炎始祖火霹雳，且屡次与灵霄族的蒙起圣人交手，唯独漏掉了无边蛮峰。 要知道无边蛮峰可是把魔猿霸尚生生砸死了，还镇压了真宝憎恨刀，这对猿族是血海深仇，但补天士当年是偷偷潜入了圣峰星域，他把憎恨刀救走以后就直接开溜，根本就没有与无边蛮峰交手。 丁醒被勾起了浓厚兴趣：“酒兄快讲，这是为什么？” 人面虫对他透露底细：“据姽妮娘娘说，当年补天士袁河重振了东洲与三圣洲后，在洪荒颁布了屠蛮令，他统领猿族把蛮族位于洪荒的老巢给连根拔起，仅存的几头始蛮无一逃脱，都被他给诛灭，但天蛮的伴生宝通天绫却幸免于难，传闻是逃到了下界，投奔了无边蛮峰！” 丁醒忙道：“那他应该追杀到底，这是巨大后患，万一天地双蛮再度复起，他猿族必然会有大祸！” 人面虫转述姽妮娘娘的看法：“补天士原本是想把蛮族斩尽杀绝，他下界的首攻目标可能就是无边蛮峰，但刚才不是说了吗，潮生前辈被通天绫镇压，可能也被挟持到了无边蛮峰跟前，导致补天士投鼠忌器，最终放弃了覆灭蛮族的行动。” 丁醒迷惑起来：“潮生前辈是魔族，有什么值得妖族投鼠忌器的地方？” 如果无边蛮峰与通天绫镇压的是猿祖霸尚，那让补天士顾虑重重不敢开战或许说得通，但人魔潮生与妖族并没有多少渊源啊，凭什么让补天士如此重视？ 丁醒转念一想，脱口道：“难道与地书有关？” 当年补天士下界的时候，姽妮娘娘已经被地书救走，假如补天士不惜代价攻灭无边蛮峰，造成了人魔潮生的陨亡，那么姽妮娘娘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要与猿族开战不可。 补天士并不忌惮姽妮娘娘，或许两三个影魔都不会被补天士放在眼里。 但地书不一样，如果地书给了补天士什么警告，那补天士就不得不慎重权衡利弊。 人面虫的回答却让丁醒大为意外。 只听它说道：“此事与文醒书关联不大，补天士所顾忌是潮生前辈的伴生宝造人珠，这件宝贝的威力算不上高明，但是拥有独一无二的法门，能够让世间所有外族的根脚逆转成为人躯，他的‘人魔’之称也是由此而来，他先天人魔双躯，诞生后造人珠把他体内的魔血彻底净化，他实质上与人教圣人没有任何区别！” 三教五脉中，除了人族以外，其余四脉的先天根脚都是非人生灵。 修仙界里有一个公认的说法，因为天道降劫中包括化为人形的劫数，所以诸族修士们就认为人族拥有先天道躯。 变成人后有利于修行！ 虽然有不少洪荒生灵厌恶人族，推崇自身根脚。 但有更多的洪荒生灵却是心生憧憬，一心一意想要逆转根脚，变成彻彻底底的人族。 可惜想要变成人族谈何容易？找遍洪荒大地，只有人魔潮生的造人珠是天赐的根脚至宝。 自从洪荒纪开启，佛、魔、冥、妖四族生灵陆续诞生于世，它们之中到底有多少修士借用过人魔潮生的造人珠，完成了根脚蜕变，至今都是一个谜团，传说佛庭的佛陀、地府的帝君、乐山猿祖与三海娘娘都借过造人珠。 假如补天士不计后果，强行攻打无边蛮峰，导致这一颗造人珠破碎，那么猿族不止要与魔族结下死仇，佛庭与地府受过造人珠恩惠的修士后裔，也会对补天士转为敌对态势，甚至包括妖族里边也是如此。 唯独人教不会对补天士有任何埋怨。 但补天士对人教的防备由来已久。 洪荒纪时人教一家独大，五乐山也要向人教祖庭朝贡，好不容易遇上一场大劫，人教势力陷入衰退，妖族也趁势崛起，怎么可以重蹈覆辙？ 一直以来补天士的策略都是联盟魔山、地府与佛庭，对人教则是采取制衡的态度，如此才能阻止人教的再度雄霸。 如果造人珠被毁的话，补天士的联盟计划必然要破产。 出于这个缘故，补天士最终对无边蛮峰与蛮族选择了无视。 当然这一切都是姽妮娘娘的个人揣摩，补天士到底是报以什么样的念头，恐怕只有补天士自己才一清二楚。 “姽妮娘娘的结论就是这样！”人面虫最后道：“补天士拥有诛灭蛮族的能力，却没有保护潮生前辈与造人珠的把握，所以他放弃了灭蛮行动！ 姽妮娘娘还曾说，补天士放弃了，却不代表其他三教弟子也会放弃，补天士做不到的事情，终究会有三教弟子来做！” 人面虫口中的三教弟子就是丁醒。 “贤弟继承了文醒遗书，人书能够阻断诸蛮落败时的玉石俱焚，天书能够驱散潮生前辈所中的迷幻，想让造人珠重归月魔山，当靠贤弟一己之力！” “姽妮娘娘对我有大恩，如果有机会营救潮生前辈，我肯定全力以赴！”丁醒愿意去救，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脱离虫群的困局，他扬手指向虫云：“酒兄讲了这么多，无非是在讲明一件事，这些虫妖不是真物，对不对？” “是对还是错，请贤弟施法试一试！” “那好！” 丁醒翻手托起天书，张口一吹，书页急速翻动，待显露了‘虚’字月篆文时，戛然停止。 当初丁醒在神陨星海强渡三灾水劫，曾经多次驱使天书，对于书中的七十二枚道文，各自代表的道法神通，他早已是滚瓜烂熟。 遇上什么样的法术，应该施展哪一枚月篆文进行破解镇压，他现在观上一眼，已经做到心中有数。 想要克制幻术，非‘虚’字不可。 这一字能够演化出一记道术，名为‘箭无虚发’！ “去！” 他话音落毕，天书化作一道流光飞走。 到了半空以后，书光凝结为箭形，又瞬时裂分，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眨眼间就成千上万的箭影，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散布在虫云之下。 随着丁醒摇动手指，顿起万箭齐发的一幕，每一支箭射向一头虫妖，那些虫躯只要被箭影撞上，必然要支离破碎，溃为一团团灰褐色的虫气。 箭力在虫躯中一穿而过，却是丝毫也不受阻碍，继续朝天飞遁，万箭组成了一张庞广巨幕，仅仅用了数息时间，就把积压在半空的虫群打的全军覆没。 丁醒与人面虫只觉得视线一晃，黝黑色的虫群就变成了滚滚乌云，那云中携雷带电，像极了暴风雨降临前的场景。 “幻术并没有破到底！”人面虫忽然喊道：“这些虫群应该是一座幻阵所释放，你必须找到阵眼并摧毁，否则就不算成功！” “已经找到了！”丁醒双掌一合，万箭瞬间归一。 这一支形体近乎透明的箭影，在丁醒的指挥下，先是在半空打了一个回旋，尔后横冲到数十里开外，闷头撞向了那一团隐隐散发着红光的云层。 只听‘噗！’的一声，像是洞穿了什么薄面之物。 这一击过后，箭影并不在原地停留，开始绕圈飞行，每飞出一段距离，必然会射穿一物。 如此连续射击了十二次，箭影像是消灭了所有目标，掉头回飞丁醒手掌，重新化成一部书状，在掌间一动不动。 等天书落掌以后，天地环境滕然变幻。 原本乌云密布的天气，在刹那间烟消云消，天空被霞光万丈的初晨环境取而代之，艳阳刚刚爬上天穹，正在尽情释放夺目光彩。 丁醒与人面虫环顾望了望，只见峡谷已经荡然无存，他们脚下是一座被削平了的山顶平台。 这座山峰不知有多少丈的高度，山头早已经超出了云层位置，丁醒必须垂头俯望，才能看见悬浮在半山腰处的积云。 在这座山峰的周围，还有十二座规模相近的灵山，每一座灵山的山顶上都垂插着一杆残破血幡。 这些血幡都有几百丈的大小，但幡身无一例外被射了一个对穿，导致幡身再无灵力释放，俨然已经彻底报废。 显而易见，刚才天书箭影所攻击的目标正是这十二杆巨大血幡。 它们应该也是释放虫群围攻丁醒的‘元凶’。 晨阳高照之下，彩色霞辉如同潮水般在山外游走，这里环境美不胜收，如似人间仙境，却也暗藏凶险杀机。 如果丁醒没有天书在手，他可能永远都无法窥清山顶的真实面貌。 他在心里感叹一声，忙问：“酒兄，这一道幡阵肯定是人为布置，你说布阵修士是不是为了封印武曲星的飞升台？” 人面虫给予肯定答复：“必然是为了飞升台，而且幡阵的作用不止是封印，还能感应外来的侵入者！贤弟你做好准备吧，幻阵一破，马上就会有修士前来检查原因，有仗要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