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陵邑制度
如果升斗小民见了戚金金骑摩托又突然消失，肯定会高呼昊天上帝下凡。 可对于这些豪门世族来说，昊天不昊天最重要的还是要靠他展示出了什么手段，能做出什么事情。 如果她真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就算她是什么山精鬼魅化身，大家也会愿意把她奉为昊天上帝。 如果她解决不了什么太大的问题，就算真是昊天上帝…… 那也不至于让这么多人冲她下拜。 凭空消失很奇怪吗？ 大汉朝就是不缺灵异事件。 马良扶了扶帽子，长叹道： “太子，现在关中的存粮已经不足以支撑我们继续东征了。” 粮食，还是粮食。 历史上曹真的儿子在兴势之战惨败，关中大量的土地抛荒，曹魏被迫解散了大量的部队去种地。 可惜那时候季汉的主政者费祎对北伐的兴趣不是很大，并没有随即开展更大规模的进攻，平白错过了这样的好机会。 现在刘禅也面临着这样的局面。 曹爽惨败时还有司马懿提醒，有不少人提前逃出去免了一死， 可曹真遇上了吴质，魏军的大军被生生坑的全军覆没，只有几千人逃了回来，大部分的人口不是被俘都是战死荒山，可谓是死伤累累。 关中的储粮虽然还有一些，但在没有作战的情况下渡过今年冬天都很难， 刘禅如果想继续作战，需要征发大量的徭役来负担后勤的压力，可这样一缺人二缺粮，稍微动一下整个关中都会出现严重的民生问题。 当然，有了上次的教训，马良除了给刘禅提出问题，还提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臣以为，粮食的问题还能从陇右、益州调集， 倒是这人口一事最为关键，我军需要重新丈量土地，清点户册，然后……” “若是关中人力实在不足，不如迁移富户，充实关中！” 不等众人惊异，马良已经站起身来，激昂地道： “国事为先，我荆州人士愿毁家纾难， 我等愿尽起家中青壮，迁至长安，仿效当年陵邑，为太子分忧！” 西汉刚开国的时候，为了阻挡匈奴入侵，又为了防止六国贵族搞事情，刘邦在谋臣的建议下，迁移了大量的地方贵族来关中长陵附近居住。 后来的几代皇帝也纷纷效仿，西汉的开始的几代皇陵周围都有大量的陵邑，关中现在还有不少豪族是从外地迁移来的。 这些豪族之前在地方上挺有本事，但这大规模迁移，他们自然失去了故乡的控制能力，客观上缓解了土地兼并的矛盾。 可到了汉元帝的时候，局面开始出现了变化。 关中的土地有限，一代代迁移人过来，这些人闲的没事再祭祀什么的确实有点劳民伤财。 当时大汉的国力已经衰弱，再迁移豪族有可能会遭到那些豪族的激烈抵抗和反对， 汉元帝作为儒家的忠诚信徒，不愿意做这种费劲不讨好的事情，再加上那时候匈奴的威胁已经远远不如刚开国的时候，汉元帝秉持崽卖爷田不心疼的精神，随手就把陵邑制度给取消了。 他这一操作天下豪族自然是非常欢乐，从那时候开始门阀疯狂野蛮生长，现在马良提起陵邑，还主动表示先从荆州人开始迁，又让窦讽回忆起了当年被大汉支配的恐惧。 刘禅心道难道是那天拜了五陵之后受到影响的不止自己，连马良都被影响， 可他目光投过去，见不只是马良，连旁边的马谡和诸葛乔都在朝自己猛打眼色，顿觉有些怪异。 呃，这是怎么回事？ 马良慷慨激昂的道： “关中残破，五陵朽坏，我荆州士人无不痛心疾首， 良愿亲赴荆州，迁移百姓充实五陵，拱卫社稷，还请太子成全！” 要不是跟马良认识的时间久了，刘禅还真以为马良已经到了为大汉不惜毁家纾难的程度， 不过…… 这个就算马良自己同意，荆州其他人也不一定会同意。 马良现在是荆州的老大，不过是因为他能源源不断给荆州的世族带来好处， 要不是这样，蒯家、蔡家、张家凭什么听他摆布。 刘禅稍稍犹豫，可看到窦讽的表情，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好！” 刘禅立刻道： “司空有如此情怀，禅愧矣。 这五陵之地便全都交给司空安置，愿来五陵的士人，孤都亲自接见，让他们安心便是。 至于粮食方面，不用在意，昊天上帝自会襄助我等！” “多谢太子成全，荆州士人愿为太子效死！” 马良的人设就是全心全意为荆州人效力的自私鬼， 他这么卖力的要求往五陵迁移，而刘禅也毫不犹豫地支持，丝毫不考虑粮食方面的问题，这让窦讽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 迁移这事窦讽可熟， 他们家在窦漪房的时候还是在清河郡混，后来一代代人在关中经营，才有了扶风窦氏的强大力量。 马良之前跟窦氏讨论之后利益分配的时候就说过以后太子准备重新划分关中的土地，他当时还以为这次是以关中几大豪族为主，没想到…… “其实，关中不缺人啊。”窦讽一脸正气凛然地道， “关中历来战乱不休，生灵困苦不堪，不少百姓为了逃难藏匿山林，不在册籍。 如今太子遣义军来此，我往山中招募百姓老小，恢复民生。 这从荆州迁民之事毕竟辛苦，现下大汉处处需要民力，此事还是不劳太子和司空操心了。” 呃，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刘禅终于理解了马良的思路。 陇右那些世家豪族隐藏人口都是一把好手，别说比他们等级更高的关中世族。 关中乱了这么多年，要是他们还没学会兼并土地隐瞒人口，刘禅都要看不起他们。 早在进驻关中之前，马良就已经听说关中非常凋敝，人口稀少，团灭曹魏的关中军团之后关中的百姓畏惧再被征调，也纷纷藏匿在这些世家富户之下，让自己在户籍上不存在，也少了被魏军征发的可能。 若是在平时，魏军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可曹魏在败退时根本无力阻止这一切，也抱着给大汉挖个坑的念头，索性对这一切熟视无睹。 关中的几大豪族已经隐藏了数万人口，不管谁再来，他们都能保持自家的强大地位，想要逼他们把到手的土地和人口交出来，真得费不少的功夫。 不过，关中残破，倒也带来了别的机会。 你的户籍上没有多少人口，你们自家登记在册的土地也没多少，那我就直接从荆州迁移豪族来此开荒—— 豪族肯定不可能，他们的仆役、附庸和闻风而来的百姓越来越多，足以充实关中之地， 以荆州世家跟刘备一家的交情，若是他们真敢如此，一定能得到刘备的大力支持，关中的这帮世族转瞬都会成为荆州世家的附庸。 虽然窦讽也想过，现在刘备的北伐正急，紧急从荆州大规模抽调人员有点不太实现。 但马良已经把手伸向了关中，这很明显是对关中世族的一个重要警告。 之前陇右世族反抗的结果大家都已经看到，现在刘禅坐镇关中，大汉正处在强势期，敢跟他们直接正面对抗的人还是要稍微考虑一下后果。 两害取其轻，窦讽还是迅速做出判断—— “关中残破，乃从前曹魏横征暴敛不施仁行， 老臣愿为大汉出一臂之力，以助关中重兴。” 刘禅这会儿已经彻底明白了马良的意图， 想必在自己昏睡的这些时间内，马良已经跟众人商量好了应对的方法，现在就看怎么群策群力，让关中的这些世族相信，荆州世族真的有在这个节骨眼上迁来守卫五陵的能力。 他装作稍稍思考了一阵，展颜一笑到：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窦公， 若是真能募来百姓，那是一件大好事。 明日我就在未央宫招待关中士人，跟关中士子共话天下大事，还请诸公一定要来。” 窦讽一凛，肃然道： “太子相邀，怎敢推却，明日一定来聆听太子教诲。” 窦讽匆匆离去， 想来他今天晚上要跟其他世族好好商议一番， 至于具体如何，还要看明日刘禅设宴的时候怎么忽悠他们了。 窦讽离开，众人才齐刷刷的舒了口气，马良赶紧上前请罪道： “良擅做主张，还请太子恕罪。” “哪里的话，司空此计不错。” 刘禅最头疼的就是应付这些地方豪族，现在有马良操持，倒是应对相当得体。 “呃，只是有一点——如果他们明日突然回过神来，咱们骑虎难下，可就麻烦了。” 马良温和地一笑： “呵呵，其实臣还真准备举家迁来， 只要太子准许，臣叫荆州人自带粮草、铁器来关中建立陵邑便是。 关中沃野，可比荆州这荒蛮土地好太多了。” 被迫迁来关中守卫陵邑要抛家舍业，显然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但要是主动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关中现在虽然残破，但土地平坦，开发程度极高，是不少人向往的地方。 当年的五陵就是真正的长安繁华所在，所谓“五陵少年”“五陵豪杰”也是一件说出去挺有体面的事情。 马良隐隐预感到，大汉要抛弃坐镇中原，垂拱而治的思路，以后要迎来一波大扩张， 而想要对西边的扩张，建都长安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若是当着如此，他提前在五陵布置倒是完美抄底，以后坐等收益了。 现在关中百废待兴，只要能提供一点向上的力量，不管怎样刘禅都会尽力支持。 布置完明天跟那些豪族见面的事情，众人自然很快把话题转回到了刘禅之前的昏迷上。 马谡一个劲的责怪自己还是军中做派，居然没有想到给太子找几个侍女服侍， 韩龙也在责怪自己擅离职守，让太子身边出现了危险任务， 倒是诸葛乔在刘禅昏迷的这段时间内一直坚信刘禅绝对不会有恙，特别是看他呼吸平稳正常，诸葛乔还判断称有可能是祖宗向刘禅发来了讯息，他正在梦中跟祖宗交流匡扶汉室的话题。 “所以，太子这些日子你到底是怎么了？” “咳。” 刘禅想起自己那个奇怪的“梦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说。 那个世界如此真实，应该不是自己的梦境，但说不是梦境，但那里跟阿姐的世界又完全不一样，到现在刘禅也没有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了！ 他匆忙拿出手机，颤颤抖抖地打开相册，让他不敢相信的是，他居然从相册中看到了梦中的画面。 面向很明显是参照戚金金的昊天上帝像！ “这个……其实我去见昊天上帝了。”刘禅随手把手机递给身边众人，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