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幻境
岁岁低头小小的“嗯”了一声，紧紧张张的从队尾走到了队伍第一位，来到了挽玉的身边。 挽玉继续带领着弟子们前行。 越往深山处走，雾气就越大，只能看清一丈以内的路。 挽玉将茶无花分发到各位弟子的手中，命他们在左右眼中各滴入一滴茶无花的花汁，以免被雾气迷眼，看不清路而走散了。 按阁主娘娘所说，滴过茶无花花汁之后，弟子们一个个眼里跟明镜似的。雾气迷蒙也不再烦心。 隐隐约约间，前方传来一阵哭声。 若仔细辨别，便会发现，是一孩童的哭声。 这深山野林，哪里来的孩童？挽玉心生疑云。 走得越近，哭声就越大。 这哭声回荡在山林中，悲伤，动容，惹人生怜。 队伍越往前走，雾气就越是散开一些，终于守得云开，看到前方万木丛林深处，居然有一座庙宇。 岁岁说道：“咦，这里，怎么有座庙。”后来发现安静的队伍之中只有他一人说话时，又赶快用手堵住了自己的嘴。 挽玉神色肃穆，眉头蹙起，心感不妙。她道：“过去看看，不可轻举妄动，一切听我命令行事。” 司妖阁一行人朝那座庙宇走去，而哭声也离得越来越近。 待走到那座破庙跟前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面前的场景简直宛若人间修罗场。 这座庙宇形制普通，且杂草丛生，破败不堪，看起来年代已久。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此处的地面上遍地白骨，阴森不堪。稍不留神，便会踩上去，咯吱作响，令人头皮发麻。 四周的空气之中散发着腐臭腥烂之味，味道实在上头，弟子们纷纷捂住自己的口鼻，有的甚至原地干呕。 “你们几个，随我进庙里查看，其他弟子守在庙外。切记，不要单独走动。” 挽玉探寻哭声是在庙内，便安排了几位弟子随她进庙查探。 庙内漆黑，挽玉召唤了数只灵虫，才将四周燃亮。 挽玉打量着四周，这庙内空间不大，经年失修，一不留神便会触碰到头顶的蛛网。 再观察，一座雕像屹立于前。这雕像极为特别，人面，蛇身，还是拥有着九条蛇尾的蛇身。人面是位女子的样貌，模样美艳，微笑诡异。 雕像面前的供桌上摆的贡品令人咂舌，竟是一颗颗雪白的头骨。 挽玉身后的几位弟子已经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有些腿软，冷汗直冒。她面色淡定，自是不惧，一个死了两次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只是谁在装神弄鬼，她绝不放过。 哭声就在耳边，挽玉随着哭声寻迹，朝雕像的身后走去。 走近便发现，原来哭声的来源，是来自一名男性孩童。 男孩看上去，不过四五岁的模样。他模样清俊可爱，一张白嫩的小脸被泪水打湿成红扑扑的颜色。 男孩坐在地上不停地哭泣着，用小手抹着眼泪。尤其是那一双含泪的大眼，天真无邪，澄净无比。看的人心都要碎了。 “小姐姐，我……我摔倒了，你能拉我起来吗。” 男孩看到挽玉，面色并没有感到惊讶，而是含着晶莹的泪水，用诚挚的眼神看着挽玉，带着乞求的意味，让人心里忍不住生出爱怜。 挽玉自然不相信，眼前的男孩需要帮助。 第一，这般危险的深山老林里怎会凭空出现一个小男孩。 第二，男孩的穿着干净整洁，露出吗鞋底上居然都没有一丝尘土，与周遭肮脏杂乱的环境格格不入。很显然，他不可能一直都没有在这里走过路。 “你母亲没教过你，摔倒了要自己站起来吗。” 挽玉拒绝了男孩的求助。 “姐姐，我受伤了，没办法……自己站起来。” 男孩泪眼汪汪，将自己的裤腿翻起，一大片红色的伤疤显露了出来。 这伤疤看上去像是擦伤，应是摔倒时弄破的样子。这一点，看上去比较合理。 挽玉自是不信男孩那无辜无害的模样，她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从空间手镯之中变幻出一个红瓶药膏。 “这是止血散。你涂上去，镇定一下伤口。” 挽玉将止血散扔到男孩儿的怀中。 男孩儿面色闪过一丝异样，不留痕迹。他仔细的端详了一下手中的药膏，而后凝视着挽玉，甜甜说了一句：“谢谢姐姐。”他停顿片刻，又歪头问道:“姐姐，你们莫不是来找枯叶蝶的？刚刚这里路过很多人呢。” 挽玉点了点头，道：“是。怎么？” 男孩微微一笑，手握着药膏，说道：“你们回去吧。再找下去，便会没命的。” “为何？” 男孩指了指身旁那座森然的雕像，说：“这里，是他的底盘。没有人，能活着从这里出去。” 挽玉问：“他，他是谁？”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到庙外传来一声岁岁的尖叫。 男孩脸色惊变，阴森道：“他来了。” 挽玉顾不得男孩，她快步走到门口，查看情况。 此时的庙外，空空荡荡，死寂如灰，居然空无一人，待挽玉再次回头，身后跟随的那些弟子，也都一一消失了。 “幻境。” 挽玉喃喃自语。 忽而她的眼前一黑，她静待在原地。等再次恢复视觉时，面前居然是她最熟悉不过的场景。 昆仑，苍梧峰，鹤川苑。 凌霜树下，温瑄在练剑，他风姿绰约，疾风剑雨，花落满袖。 岑珠儿在一旁砍着柴火，似是要准备做饭时用。 她看着熟悉的一切，明知这是幻境，内心却也是怀念不已。 温瑄看到挽玉过来，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缓缓走到挽玉的面前，轻轻一笑，亲切的喊了一声：“师父。” 挽玉没有回答。她知道这是幻境，一切都是假的。为了防止陷入其中，只能冷淡应对。 温瑄见挽玉不理他，面色忽而变得异常失落，乌云蔽日一般，暗淡了下去。 挽玉内心微微难过，但依旧不去理会。 “师父！尝尝我做的云香糕。” 岑珠儿不知何时，端了一盘晶莹剔透的透明糕点出现在挽玉的面前。 这是她从前最爱的吃糕点。曾央求珠儿替她连做了半月，怎么也吃不腻。 挽玉摇摇头，说了句：“不吃了。” 岑珠儿不知为何，眼中忽然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她的神色变得愧疚委屈:“师父，你是嫌那日，我没来，没来救你吗？” 挽玉愣了一下，后又明白了，她说的应是血祭通天碑那日，她当时畏缩在人群中，虽没有刀剑相向，但也没有替她说过一句话。 但挽玉从未怪过她。若岑珠儿当日为她背叛昆仑，牵扯其中，是没有退路的。不如一辈子平平安安生活在昆仑，何必随她淌什么火海。 “不，我永远不会怪你。” 挽玉明知道岑珠儿是幻像，不是真的，却也还是说了这样一句，一直想说的话。 想必，此时真正的珠儿，也是非常自责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