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梦中的怪兽

    “不会吧，这样都不死，这是修仙者还是蟑螂？”

    楚歌头皮发麻，恨不得像游戏里一样，立刻召唤炮火支援，火力覆盖半个小时，不，一个小时，不，来都来了，干脆覆盖三五个小时。

    绿袍怪人的确没死，模样却比死还难看，就像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浑身上下没有一寸完好无损的皮肤，到处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甚至有一根根白森森的碎骨戳出皮肤，罡风和怒气融合到一起，形成肉眼可见的血雾。

    他终于抽出了腰间的鬼头大刀。

    阴风阵阵，鬼哭狼嚎，绿袍怪人伤口的血液都化作蜿蜿蜒蜒的红线，被鬼头大刀吸了过去，狰狞的丑脸，也显得极度痛苦。

    原来，这柄战刀依靠吞噬主人的精血，才能发挥最大威力，所以绿袍怪人才不愿意轻易使用。

    没想到因为一时的轻敌，付出了比精血更惨烈的代价。

    吸饱主人的鲜血，刀身上浮现出一道道妖异的符文，激荡出半米多长的刀芒，像是以血肉为燃料的魔焰。

    现在，它要吸敌人的血了。

    “嗬嗬嗬嗬……”

    修仙者已经疯狂，发出怪腔怪调，勉强能被楚歌听懂的笑声，“你们……都要死！”

    “跑。”

    曹大爷挣扎着想要起身，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尝试，意识已经模糊，双眼一片混浊，却用本能把楚歌护在身后，轻声道，“……跑，这里有我，跑。”

    楚歌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肋下和腹部一阵剧痛，仿佛自己也被冲击波震得骨骼寸寸碎裂。

    没错，现在只能跑了。

    但是跑之前，他还要做一件事，一件在游戏中做过无数次的事。

    楚歌平举双臂，攥紧拳头，竖起了两根中指，冲绿袍怪人微笑，一字一顿道，“欢迎来到地球，杂种。”

    爽！同样的台词，在现实中说出来就是爽，比在游戏里爽一万倍，噢耶！

    楚歌拔腿就跑。

    果不其然，绿袍怪人虽然不明白竖中指是什么意思，但看楚歌这副贼眉鼠眼的样子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绿袍怪人已经被他一系列出乎意料的操作彻底激怒，不顾单膝跪地却动弹不得的曹大爷，盯着楚歌的屁股就追上来。

    楚歌夺路狂奔，跑出了有生以来速度最快的一百米。

    虽然没有游戏里超越奥运冠军那么夸张，却也相差无几。

    可惜这样的速度，仍旧无法和狂怒的修仙者相比——即便对方身受重伤，关节破碎，筋络严重撕裂，他也根本跑不过。

    呼吸之间，楚歌就要被绿袍怪人追上。

    那柄鬼哭狼嚎的血刀，不断舔舐着他的脊背，如同燃烧的长鞭，留下纵横交错的血痕。

    前方是小区的死角，矗立着一坨黑黢黢的障碍，再也没有路。

    绿袍怪人狞笑，加快速度。

    楚歌却像是吓得脚踝发软，两腿一绊，重重往前摔倒。

    这一跤摔得扎扎实实，发出“啪”一声，鼻子都快砸进脑袋里。

    却也正好躲过了绿袍怪人的致命一抓，反而让对方收不住脚步，被惯性推动，往前撞去。

    按理说，修仙者对身体的控制不至于如此粗糙。

    但绿袍怪人身受重伤，关节转动不灵，视线也被鲜血遮蔽，更无法适应地球的低灵环境，一时刹不住车。

    更何况，就算前面是一堵墙，也不会对他造成更严重的伤害，直接撞穿就好。

    只可惜，障碍物并不是墙。

    而是一座巨大的变电箱，旁边还贴着黄色的警告牌，上面画着闪电符号，写着“高压，危险”四个大字。

    绿袍怪人看不懂闪电符号，也不认识简体字，所以他直接挥舞着血刀，狠狠撞进了高压变电箱。

    嗤嗤！轰！咔！

    变电箱中顿时爆出一团球形闪电，闪电化作火球，烟雾腾空而起，整个小区都变得一片漆黑。

    黑暗中，绿袍怪人被电弧缭绕的场景格外刺眼，在连声惨叫中，仿佛电得连骨头都能看到。

    连那柄血刀都在电弧的缠绕和推动下，向外飞出，不偏不倚，直冲楚歌的面门而来——不知道是否绿袍怪人恼怒楚歌的阴险，临死前发出致命一击。

    楚歌眼前，金蛇乱舞，血影重重，他下意识伸手一挡，仿佛听到“咔嚓”一声，手腕上的小珠子彻底碎裂，他也被电弧抽得高高飞起。

    人在半空，大脑却格外清晰，把绿袍怪人的皮焦肉烂、熊熊燃烧的下场看得一清二楚。

    “我竟然干掉了一名修仙者——在现实中？”

    楚歌很想手舞足蹈，引吭高歌，却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顺着手腕涌入大脑，把他的灵魂拖入了未知的远方。

    十九岁的大男孩，心满意足地昏死过去。

    ……

    恍恍惚惚，楚歌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降生在一片幽暗深邃的大海中，变成了一只很小很小，好似水滴般柔软而孱弱的小虫虫。

    四周星星点点，漂浮着无数闪闪发亮的浮游生物，而他也是浮游生物群落的一员。

    那些不断闪耀的浮游生物好凶啊，就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小光点，不断朝他扑过来，想要把他吃掉。

    他只能蠕动着自己渺小的身体，在黑色大海的深处拼命逃跑，往往要逃跑很久，运气好的时候，才能遇上一枚落单的，比他还要渺小和黯淡的小光点，反过来将对方吞噬。

    深海中的生活就是这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吞噬和被吞噬，每吃掉一只浮游生物都给他增添了一份小小的力量，令他不断生长。

    渐渐的，他吞噬了越来越多的浮游生物，长出了长长的触须，从“水滴”进化成了“水母”。

    他的吞噬速度更快了，触须轻轻一扫，就能吞噬一大片闪耀的光点，进食效率的提升刺激着他的生长速度，没过多久，他就从“水母”变成了“章鱼”。

    这就像是一个古老而有趣的游戏“贪食蛇”，他在海底横冲直撞，并且朝着浮游生物更密集，光芒更加闪耀的海域游去——在那里，不但密布着星星点点的浮游生物，还有很多像他一样的大家伙，要么生长着尖锐的獠牙，要么拥有坚固的甲壳，甚至由坚不可摧的金属组成，周身遍布着炮塔，能发射导弹和死光。

    等等，炮塔，导弹和死光？

    这是海洋生物应该生长的东西吗？

    如果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不是海洋生物，这里也不是大海深处，又是什么地方，那些星星点点的浮游生物，究竟是什么呢？

    楚歌不知道，梦中的他也不在乎，只是一路战斗，横扫，碾压，把阻挡他的东西统统吞噬掉，进化成了一种种更加庞大、霸道甚至狰狞的形态。

    终于——

    他从小小的“水滴”，进化成了硕大无朋的“鲲鹏”，成为这片“海洋”无可匹敌的霸主，再没有任何存在敢和他较量，所有生灵，无论是渺小的浮游生物，还是曾经张牙舞爪，耀武扬威的海底魔怪们，都在他面前瑟瑟发抖，对于他的强大，产生强烈的震撼和崇拜。

    在这片“海洋”中，最强大的力量就是智慧生命的情感。

    所有的物质、能量，被智慧生命综合利用、消化吸收之后，统统转化成了“情感”这种最纯净的结晶。

    而“震惊、震撼、崇拜”，正是一种最强烈的情感。

    所以，他不再直接吞噬物质，只需要吸收来自四面八方的震撼和崇拜，就能不断膨胀，进化，生长。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久到时间都失去了意义，终有一日，一些奇奇怪怪的家伙来到他的面前。

    他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家伙，因为他们实在太小，简直比最初的浮游生物还要小亿万倍，如同细菌和病毒般微不足道。

    然而，这些“细菌”却挥舞着鞭毛冲过来。

    怪梦到此为止。

    一切都在爆炸中湮灭，又在湮灭中孕育出全新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