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二章 自知之明

    说着，吞噬兽将万千条流光溢彩的触手伸向楚歌。

    这些触手，仿佛在楚歌脚下，编织成一条通往“永恒”和“至高”的金光大道。

    宇宙深处，无比美好的图景，都在楚歌面前徐徐展开。

    只要楚歌点一点头，就能将诸天星河，都踩在脚下。

    楚歌的灵魂，如同迷途的羔羊，已经分不清方向，有些懵懵懂懂，就要踏上这条通天之路。

    但就在最后时刻，围绕着灵魂，星星点点的记忆碎片，忽然闪烁起来。

    一道道记忆之光，涌入楚歌的灵魂，令他重新找回自我，灵魂越来越清澈、纯净、强大。

    “原来，吞噬兽是这么个玩意儿，真够吓人的！”

    楚歌喃喃自语，摇头道，“不好意思，我不想，我拒绝。”

    “……”

    吞噬兽似乎没想到，有人会在主宰星河的超凡之力面前，这么干脆利落地拒绝，呆滞了很久，才发出尖叫，“为什么？”

    “因为，听起来就难度很高，很累很麻烦啊！”

    楚歌认真道，“吞噬帝国啊，能够利用亿万颗恒星的力量，制造‘超级戴森球’啊，动辄能派出几亿支舰队，毁天灭地的啊——这么高科技，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老实说，我就是个正经大学都没读过的社会青年，原本最大的理想就是驾驭上千吨级的钢铁巨兽，狠狠赚几年钱，然后把老妈留给我的馄饨店做大做强，再创辉煌——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能一路机缘巧合地横冲直撞，做到今天的程度，已经是极限了。

    “我好饱，真的，我觉得以我的能力和格局，能成为地球上人尽皆知的超级英雄，有上亿女粉丝为我欢呼，尖叫和流泪，已经差不多了。

    “现在，你忽然跳出来让我去重建什么吞噬帝国，哇，这个理想真是太伟大，太崇高，又太渺茫了，真不知道要重建到猴年马月，累不累啊？

    “反正，人贵有自知之明，说我胸无大志也无所谓，我实在能力有限，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

    吞噬兽急促挥舞着触手，“你完全不用担心，在我的帮助下，你将会吞噬越来越多碳基智慧生命的情感波动，变得越来越强，直到最后，能毁天灭地的程度！”

    “问题是，我根本就不想毁天灭地啊！”

    楚歌皱眉道，“实在搞不懂你们吞噬兽的想法，天地好端端放在那里，为什么动不动就要去毁掉它呢？连小朋友都知道，花花草草有生命，不能随便乱采乱摘啊！

    “更何况，就算我真的按照你所说，一步步变强，达到什么毁天灭地的程度，真的重建了吞噬帝国，那又怎么样？

    “如果我刚才看到的宇宙图景没错的话，上一个吞噬帝国，就是被一个长满了鞭毛的金色病毒钻到核心里面，将整个能源输出控制系统，都搅得千疮百孔，一塌糊涂，导致无数恒星化作黑洞，吞噬帝国完全崩坏吧？

    “也就是说，就算吞噬帝国真如你所说的那么强，它也有弱点，而且被一个比吞噬帝国更强的家伙，给消灭了吧？

    “如果我要帮你重建吞噬帝国的话，就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至强者——请问，我为什么要做这种自寻死路的事情，我有病啊？”

    “不，不，不，你不明白，你不会遇到这个毁灭者的，因为这是不同的时间线，现在是很久很久以前，你甚至有机会，舞动蝴蝶的翅膀，掀起跨越时间线的风暴，在这个家伙诞生之前，就将他彻底消灭！”

    吞噬兽激动道，“想想，再想想，至强的力量——”

    “我觉得，我的力量已经足够强了。”

    楚歌认真道，“最近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的力量是通过吸收别人的震惊得来的，也就是说，如果我要追求更强的力量，就必须让更多人认识我，并对我产生强烈的震惊和崇拜之情。

    “问题是，越来越多的人对我产生震惊之情，他们就会同时对我产生强烈的好奇，并窥探我的隐私，搞得我一点私人空间和时间都没有。

    “好比现在，是，依靠你和纳米机械的帮助，我的战斗力是杀入了全球战力排行榜前一百名没错，代价却是我变成了万众瞩目的吉祥物，每天都有好两个项目要谈，好几场演讲要做，好几档电视节目要上，出门吃个饭都会遇到三五十个记者加三五百个粉丝，根本，根本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缝隙，可以去和女粉丝搭讪什么的！

    “我想了很久，发现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根本没有自己的生活，完全变成了力量的奴隶。

    “所以我觉得，人力有时而穷，突破极限也该有个止境，我怕自己的力量再强大下去的话，会越来越丧失身为人类的感觉——或许有人就是喜欢叱咤星辰，称霸宇宙，一个响指就能熄灭千百个太阳，但我不是，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地球人，能守护地球，守护现在的生活，我就很满足了。”

    “混蛋，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冒了这么多的风险，才能逃出来。”

    吞噬兽咬牙切齿，面露狰狞，“又花了这么多心血，才赋予你如此强大的力量，好容易把你培养到足以承受吞噬兽第二阶段形态的程度，你竟然这么自甘堕落，要选择半途而废吗？”

    “是啊，所以我才说，让你另请高明嘛！”

    楚歌的灵魂越来越清澈，很多原先被迷雾笼罩的问题，全都豁然开朗，“不过，我怕你大概是那种一旦绑定了寄主，就很难转移到别人身上的类型，要不然也不会和我磨半天牙。

    “而且，你大概也没办法直接控制我的灵魂，强迫我做任何事情——否则你早就这么做了。

    “让我猜猜看，是因为你在逃离崩坏的吞噬帝国，还什么‘穿越时间线’的时候，消耗了太多的力量，又丢失了太多关键信息的缘故吗？

    “对了，你刚才提到自己是一颗‘种子’，我觉得，任何生物或者文明的种子，都不应该拥有太强的力量吧？

    “反过来说，倘若我真的晕晕乎乎相信了你的鬼话，沉迷于追逐强大的力量不可自拔，果真让你进化到了什么‘第二形态’，搞不好，就会令你觉醒‘转移’和‘控制’的能力，连同七十亿地球人一起，彻彻底底，变成你的奴隶！”

    “……”

    吞噬兽沉默了。

    宛若般非人的“面孔”上，写满了震惊。

    “看来我猜对了。”

    楚歌笑眯眯道，“虽然作为吸收者的你，是不会冒出震惊能量没错，但我最近这些日子，一时尝试将震惊能量的涌动和面部微表情管理结合到一起，用来窥探别人的心灵，识破他们的谎言。

    “现在的你，浑身上下，简直写满了恼羞成怒，所以，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如你所愿的！”

    吞噬兽沉默了很久很久。

    似乎被楚歌戳到痛处，变成一团蜷缩的死蛇。

    “那么，没有我，你又凭什么去战斗呢？”到最后，它咬牙切齿地问。

    “我的……战斗吗？”

    楚歌陷入一瞬间的失神。

    旋即，又微笑起来。

    如果这个问题，是问刚刚得到吞噬兽的自己，或许，自己的确回答不出来，并且会认为，只有震惊能量才是唯一的强大之源。

    但现在。

    在经历了两年惊心动魄的战斗之后。

    在见到过形形色色的那么多英雄，并且和他们并肩作战之后。

    甚至，在认识了那么多并未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甚至连超能力都没有觉醒，只是凭借勇气，胆魄，热血和意志，在平凡岗位上干出不平凡的事迹，竭尽所能去守护脚下所站立的土地，和身边所有人的无名英雄。

    楚歌觉得自己已经可以鼓起胸膛，挺直腰板，堂堂正正地回答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