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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九章 大案!要案!

    关亲王的好心情,没能保持太久。

    过来报告坏消息的,是步军统领衙门右翼总兵蔡尔佳,而且,是一大早就打上门来——彼时,辅政王起身未久,不过刚刚盥洗完毕,还没有用早膳呢!

    这个情形,还真少见!

    蔡尔佳倒是问过门上来着:王爷有没有用早膳?若他老人家尚未用早膳,老兄就等王爷用过早膳了,再去通报——我就在门厅这儿等着。

    辅政王以以军法治府,遇到这一类的情形,朝内北小街的门上,是最有分寸的——并不能真等到王爷用过早膳了,再去通报。

    辅政轩亲王府的高门槛前,一枚小小的步军统领衙门右翼总兵,本不算什么;也并不为蔡总镇是传说中的辅政王的结拜兄弟——

    蔡总镇不是不懂规矩的人,一大早就过王府请见,连王爷上值也等不得,必然是有极紧要的公事,朝内北小街的规矩,若有紧急军情送达,莫说王爷还没用早餐,就是王爷正在和某某敦伦,也得在窗子外大喝一声,“报告!”

    因此,虽不知蔡尔佳所为何事,算不算“紧急军情”,可是,门上只说了一声,“蔡总镇请稍候”,便接过他的手本,转身快步入内了。

    不过一盏茶功夫,门上就回来了,“蔡总镇请——王爷传见!”

    一看见蔡尔佳,关卓凡就晓得,这位“把兄”一定是一个晚上没合过眼了——满眼的血丝,一脸的惶惑。

    请过了安,蔡尔佳站起身来,低着头,垂着手,声音喑哑,“启禀王爷,昨儿个夜里,宣武门的‘南堂’,出了一件极离奇的案子,卑职……奉职无状,羞惭无地,请王爷……重重处分!”

    北京四大天主教堂,俗称“东堂”、“西堂”、“南堂”、“北堂”,其中的“南堂”,位于宣武门附近,在治安职责划分上,归步军统领衙门右翼总兵该管。

    这座“南堂”,在本书中已多次出场,同轩亲王府也有过一段渊源——关卓凡的“生活秘书”、中国第一批女留学生之一的林蕊,就是出身“南堂”,彼时,镇国夫人白双双,还因为林蕊的去留,同“南堂”的“司铎”庄汤尼,很打了场官司,这些,就不再赘述了。

    听到“南堂”两个字,关卓凡目光微微一跳,随即平静的说道:“先不说责任,先说案由——老蔡,你坐下说话。”

    顿一顿,“你说你的,我吃我的,两不耽搁。”

    “呃……是!谢王爷赐坐!”

    蔡尔佳又请了一个安,然后,斜签着身子坐下了,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说道:“昨天晚上,大约是丑初二刻的时候,几个贼人,诓开了‘南堂’的后角门——”

    顿了一顿,很艰涩的把下头的话说了出来,“入内之后,大肆行凶,杀掉了一个通译、一个杂工,还有……‘南堂’的一个副司铎、叫阿历桑德罗的……”

    关卓凡的筷子,立即停了下来。

    蔡尔佳坐不住,站起身来,哭丧着脸,“王爷是有过训谕的,咱们前头同法国人见仗,后头,一定不能乱——一定不能出攻击法国商民的事情!这个,不能在……呃,‘国际舆论’上头,授人以柄——”

    顿一顿,“这个阿历桑德罗,虽然是意大利人,不是法国人,可是,‘南堂’的司铎,那个叫庄汤尼的,却是法国人,这个……唉!”

    再一顿,“王爷还特意嘱咐过,尤其要留意几个教堂……谁晓得,还是……唉!卑职无能!卑职昏聩!请王爷降罪!”

    说着,跪了下来。

    关卓凡拿筷子轻轻敲了一下碗缘,清清楚楚“叮”的一声。

    “什么无能?什么降罪?”辅政王的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烦躁,“我说过了——先说案由!”

    “呃,是……”

    “起来说话!”

    “是……”

    “坐下说话!”

    “卑职不敢……”

    “老蔡,你就那么杵在那儿,叫我怎么吃饭啊?”

    “呃……是,遵王爷的谕……”

    “说罢!”

    蔡尔佳透了口气,“庄汤尼说,那个姓文的通译——呃,就是那个被杀掉的通译——对他说,有一位贵人,笃信天主,想替‘南堂’捐一笔钱——至少一、两万银子,不过,总要同司铎见了面,相关事宜,才好定局,谈的好的话,再捐多些,也不成问题。”

    庄汤尼大喜,问起这位贵人的身份,文通译说,此君身份高贵,未经其本人允准,他不敢随便透露,请神父见谅,不过,会面之后,对方是什么人,自然也就晓得了。

    庄汤尼表示理解,叫文通译尽快安排会面。

    文通译说,此君身份太过敏感,无论如何,不可以叫外头的人晓得他是拜天主的,所以,神父不可以到他的府上拜访;而若在外头寻一个什么地方会面,神父的形貌,又太过惹人注目,还是不深妥当。

    这倒是,庄汤尼的身量,超过一米九,即便在一群泰西人中,也是鹤立鸡群的;又留着一部蓬蓬松松、足有尺把长的火红的大胡子,想不引人瞩目,亦不可得。

    文通译说,还是请这位贵人“微服”到“南堂”来吧!

    庄汤尼表示: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文通译又说,即便是“微服”,也还是要避人耳目,因此,大白天是不行的,只能晚上过来;而即便是晚上,也得等到夜深人静,“南堂”里其他的人都睡下了,贵人才好入内的——

    这个,神父们的口风,自然是紧的,可是,“南堂”里头,还有不少杂役,他们的嘴巴,可就没那么严实了,若给他们发觉了贵人的真实身份,一定会当做一件天大的新闻,拿到外头去炫耀的,那可就不大妙喽。

    庄汤尼见文通译说的如此郑重,心想,这位贵人,定然不是亲王,也是郡王,最次,也是贝勒、贝子一流人物吧?

    一、两万白花花的银子固然叫人眼热,更重要的是,有了这样一位地位尊崇的人物做“护教”,对俺们在中国的“牧羊”事业的长远发展,大有助益啊!

    想到这儿,不由就心痒难搔,因此,虽觉这位贵人谨慎的过了头儿一些,不过,亦不虞有他,表示,怎么说怎么好,一切都照这位贵人的意思来办!

    文通译说,既如此,我就去请这位贵人的示下了?

    好,好!快去,快去!

    第二天,文通译回报,说已经同这位贵人约好了,后日夜里,凌晨一点半左右,请他从“南堂”的后角门进来——嗯,这个,为了表示我们对客人的尊重和欢迎,请神父提前一刻钟,在角门内等候,如何?

    好,好!应当的,应当的!

    “庄汤尼说,”蔡尔佳说道,“文通译又说,就自己和庄司铎两个迎接‘贵人’,似乎还不够隆重,是不是把副司铎阿历桑德罗神父也叫上?”

    “庄汤尼自无疑议,事实上,这件事情,本来也不可能瞒着副司铎的。”

    “他们三个之外,又叫上了一个杂役——客人来了,总得有个端茶递水的人吧?据庄汤尼说,这个杂役姓王,是整个‘南堂’里最忠厚老实的一个,而且,最妙的是,王某是个哑巴,还不识字,因此,不必担心走漏风声什么的。”

    “到了后日——也就是今天了,丑时一到,庄汤尼、阿历桑德罗、姓文的、以及那个哑巴王姓杂役,就在后角门处等着了——万一客人提前到了呢?”

    夜深人静,万籁无声。

    终于,门外有人敲门了,三长两短——这是约定好的暗号。

    就着“气死风灯”,看一眼怀表,刚刚好一点半。

    咦,我们尊贵的客人好准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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