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省城之路
七月十五便是出发去省城的日子。孟老师说，学校包下了一辆大巴车，允许每位队员带两名家属。家属可以跟着二中的车去，但是住宿自理。 队员们都很兴奋，差不多都是父母陪着去。乔琳知道，爸爸要忙着做生意还债，妈妈要去乡下搞调研。幸亏姐姐回来了，否则就没有人陪自己去省城了。如果她一个人去省城，可能会难过得哭出来。想到这里，她万分庆幸自己有个好姐姐。 在出发前一天，乔琳围着大巴车转了好几圈，兴高采烈地跑回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拉着姐姐说个不停：“大巴车好气派！日本动漫里面经常有什么篮球部，棒球部，他们外出比赛的时候就坐这么气派的车！我们学校包的车前面写着‘港城二中健美操队’，而且跟动漫里面的一样气派！我，我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 乔璐正在忙着做晚饭，她刮了妹妹鼻子一下：“小朋友，你不是在做梦，是梦想成真啦！” 乔琳嘿嘿傻笑起来：“姐，孟老师说可以有两位家属陪同，除了你之外，再没有别人去了，浪费掉一个名额，有些可惜。” 乔璐笑道：“你放心，他们去的人多，但是不一定比我有气势！给你加油助威的时候，我一个人能顶一个加强排！” 乔琳被姐姐逗笑了，笑完之后觉得有些失落，于是拿起手机，偷偷给徐威发了一条信息。 第二天一大早，乔家两姐妹梳洗打扮好，便去自家店里吃早餐。乔建军烙了好多葱油饼，再包上几根火腿肠，就往乔琳包里塞。这下别说乔琳了，就连李兰芝都看不下去了。 “哟，老乔同志，您家的两个闺女是去打上甘岭呢，还是古代进京赶考啊？你干嘛不再煮俩鸡蛋，再蒸上一锅地瓜土豆，让她俩带着呢？你都准备这么多干粮了，干脆再拿出你那军用水壶来，灌上开水，省得她俩在路上渴，还得买矿泉水！” 面对妻子的调侃，乔建军显然有些无措。他说道：“不吃就不吃呗，你也用不着这样冷嘲热讽啊！现在的孩子怎么毛病这么多，这么好吃的饭都嫌土？还是乔楠听话，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从来都不挑挑拣拣！” 乔琳很喜欢看爸妈斗嘴，她吃着油条，乐呵呵地说道：“我哥就是头猪，从来都不挑食！” 李兰芝拍了女儿头一下，认真纠正道：“你姐姐是属猪的，你哥是属牛的！他们俩可都不挑食，这点儿就比你强一大截！” 乔琳感到很委屈——又不是自己不要葱油饼的，老妈为什么还说自己挑食？不过她的委屈没有爆发出来，因为李兰芝从包里摸出两张百元大钞，递给了大女儿，说道：“俗话说，穷家富路，出门在外最怕没钱，这二百块钱你拿着，以防路上有什么事。” 乔璐不肯接：“老妈，别忘了我一个月奖学金比你工资还高呢！我身上有钱，你不用惦记。” “你奖学金高，美国消费也高啊！哪儿能剩几个钱？听话，快拿着！” 乔建军也帮腔道：“拿着吧！一出远门，钱就不是自己的了，不知道能花多少。你们身上多带点儿钱，我们也就少操点心。” 乔璐还在踟蹰，乔琳一把抓过钱，笑嘻嘻地揣进了兜里，说道：“谢谢爸妈！” 李兰芝叮嘱道：“给你们钱不是让你们乱花的，尤其是乔琳，花钱一定得经过你姐同意，听到了没？” “知—道—啦！”乔琳抽出一张大钞来，很爽快地放到姐姐口袋里，冲着姐姐做了个鬼脸。 乔璐心里暖洋洋的，摸了摸她的短发，跟父母说道：“放心吧，琳琳从来都不是乱花钱的孩子。” 李兰芝又检查了一遍乔琳的书包，确定该带的东西都带了之后，又给老同学打了个电话。挂了电话，她跟乔璐说道：“到了省城之后，你张姨会去体育馆接你。你晚上就住在她家里，这样更安全一些。张姨的号码你存了吧？” “存了。告诉张姨，我坐公交车过去就行了，不用麻烦她接。” 李兰芝坚持道：“你对省城不熟悉，别乱跑了。我跟她都多少年交情了，这些小事就别计较了。” “好。”乔璐简单地答应了一声，没再多说。她都二十三岁了，在美国都待了一年了，可父母却常常忘记这一点，还以为她是那个没有生活能力的小女孩。对父母的过度关心，乔璐也只好接受了。 吃完饭了，姐妹二人要去学校集合。李兰芝跟着她们走到学校，为乔琳整理了一下衣服，她很想说几句鼓励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吐槽：“你这衣服从哪儿弄的？上面印个‘死’字，多不吉利！” 乔琳懒得跟妈妈多解释，说道：“赵琳琳和徐娜送的，在我们年轻人看来，这句话可有气势了呢！你看不懂就别瞎说。” 李兰芝无奈地说：“好好好，我看不懂！啥也别说了，好好发挥，别拖后腿！” 大巴车周围聚集了很多家长，他们原本正在拍照留念，可是李兰芝一现身，他们就围了上去，询问着各种跟高考有关的政策。李兰芝很耐心地为他们做着解答，一场送别会，竟变成了高考咨询会。 妈妈在跟别的家长谈笑风生，乔琳看得格外眼馋，她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你能鼓励我呢，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说！连我当了领舞，你都不知道！” 徐威在大杨树后面探头探脑，就等着李兰芝走。已经七点五十了，还有十分钟就要开车了，可李兰芝还是没有要走的迹象。如果他再不现身，可就要错过了。 徐威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他的好兄弟乔楠，可以矫健地跨越一米高的铁丝网，可以飞速地架绳桥并从绳桥上通过，可以敏捷地翻滚到掩体后面…… 徐威闭上眼睛，心想，这些战术动作，能避开李兰芝的火眼金睛么？ 再磨蹭就来不及了！趁李兰芝转身，徐威来了一个帅气的飞跃，想从低矮的灌木中跳出来，就像乔楠飞跃蛇形网一样。可惜技艺不精，被树枝刮到了裤子，他没有飞起来，而是狼狈地扑到了在了地上。 李兰芝敏捷地回过头来，想确认是什么声音。还好徐威拖着残腿爬到了大巴车的后面，虽然疼得哼哼唧唧，但总算有惊无险。 趁着人头攒动，徐威低着头混进了人群里。对他而言，这次上车，如同登上珠峰般艰难。他抬头看了一眼，一下子就看到了乔家姐妹。乔琳很有默契地抬起头，跟徐威交流一下眼神，就抱着书包跑到后面去了。 当然，徐威还是很讲义气的，丢给乔琳一大包零食。乔琳猜测，这些零食大概有两个意思——一是感激她通风报信；二是希望她能专心吃零食，不要打扰他和女神约会。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有零食吃就是幸福的。尽管乔琳书包里也装了不少，但她不介意再多吃一点儿。 乔璐从头到尾都是很懵的状态，她不知道徐威是怎么知道消息的。看了妹妹的反应，她才回过味来——这两个家伙早就串通好了！ 徐威很大方地坐在乔璐身边，丝毫不理会别人的目光。大巴车缓缓开动，孟老师最后统计一遍人数。数了好几遍，她纳闷地问道：“怎么会多出来一个人？谁家多来人了？” 乔琳慌忙放下话梅，举手说道：“孟老师，是我家，昨晚我……我……” 她一下子犯了难，该怎么介绍徐威呢？ “孟老师，我是她姐夫，昨晚刚定下来的，还没来得及跟您说呢，真是不好意思啊！” 徐威笑得妥帖自然，孟老师没怎么细想，点点头就在前面坐下了。徐威很得意，可是当触到乔璐的目光时，他的笑容就僵住了。 乔璐的声音冷若冰霜：“你再给我胡言乱语试试？” 徐威急忙拱手求饶：“璐姐，刚才情况紧急嘛！如果我不自称是乔琳的‘姐夫’，那万一孟老师把我赶下车怎么办？” 乔璐有些愠怒，转过头看窗外风景，冷冷说道：“让你下车就下车，反正你本来也不是乔琳家属！” 乔璐一生气，就像是带着千军万马的将军，就像是有着铜墙铁壁的城池，任别人如何施展攻势，也无法动摇她分毫。 不过，徐威早就身经百战了，他厚着脸皮凑近了一些，说道：“璐姐，我知道我犯了死罪，可死之前总得让我伸一下冤吧？要不，我跪下跟你说？” 乔璐没绷住，一下子笑出声来，但是很快就板起脸来，训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哪儿能随随便便就下跪？” 徐威却还是嬉皮笑脸：“你看，我就是没人教，才老是说错话！如果我也有你这样的姐姐，整天提点我，那我，我现在早就成人中龙凤了！” “油嘴滑舌！”乔璐终于忍不住，在徐威面前露出了笑颜：“警告你啊，以后再胡言乱语，我可真生气了！” “好嘞，再也不油嘴滑舌了！看吧，我还是得有个姐姐管着，要不天天犯错！” “行了行了，吃早饭了吗？”乔璐终究还是温柔的，担心徐威会饿着。 “吃了！不过太过于忐忑，味同嚼蜡。”徐威老老实实说道。 乔璐从自己包里拿出几块点心，说道：“快吃点吧，估计得到省城才能吃饭。这一路开过去得四五个小时，饿了你就跟我说。” “好。璐姐给的东西，堪比天上的仙桃……” “又要贫？” “不贫了。” 徐威立刻正了正神色，一口吞掉一个小蛋糕，结果噎得翻了白眼，支支吾吾的声音引得邻座纷纷侧目。乔璐又心疼，又觉得好笑，赶紧拧开矿泉水瓶，总算救了他一命。 徐威靠在座椅上大口喘气，断断续续地说：“谢，璐姐……救命之恩。” 乔璐又板起脸来：“你再这样丢人，我就让司机把你丢下车去，你自己想办法回港城吧！” “我肯定不会再丢人了。”徐威正襟危坐，乖得像一只小绵羊。 不过，徐威夸张的表现终究引起了孟老师的注意，她扫了一眼，看到正在吃东西的队员，面色就有些阴沉了：“大家坚持坚持，这几天千万不要吃多。你想想，你在舞台上跳健美操，身上的赘肉一甩一甩的，小肚子也跟着上蹿下跳，会给评委们留下什么印象？” 乔琳明明很瘦，可是听了孟老师的话，她觉得自己太没有职业精神了。愧疚之下，她将所有零食都包装好，默默地递给了姐姐。她在心里说道，自己是领舞，无论什么都要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