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哭泣的萝卜
吴长禾惊讶地看向了吴小正。 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 吴小正的这声答应很是有点出乎吴长禾的意料。在他印象中，因为他儿子儿媳的缘故，他的这个孙子这些天一回到家，基本上就是把自己闷在小屋里，根本就不会出门。 这样会把人憋坏的！ 所以吴长禾就跟老伴商量，让她开导开导孙子，让他出去走走，这才有了让吴小正陪自己去城里卖萝卜这么一说，他原本是没指望吴小正会答应的。 “小正，那我们早点去吧。” 一等吴小正放下碗，吴长禾便立即站了起来准备动身，他这是生怕吴小正会反悔。 吴小正自然是不会反悔的，因为他现在是重生之人。 不过吴小正却记了起来，在前世，他确实是把自己闷在家里整整一个寒假，整个人完全像变了似的，这其中的缘故自然是因为他父母坐牢的关系。 想想也是，一个刚刚开始懂事的十三四岁的少年，突然变成一对劳改犯的儿子，这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一时接受不了是很正常的事情。 吴小正记得，在前世的这个时候，他开始变得自闭和沉默寡言，这种状况一直延续了很久才有所缓解。 好在自己重生了，不用再自我封闭。 吴小正有点纳闷的是，爷爷为啥要去城里卖萝卜？这些萝卜平时不是有菜贩子来收吗？ 因为之前自我封闭的关系，吴小正现在还有点弄不清家里的状况，他不知道，现在他爷爷奶奶身上的压力相当的大。 吴家的经济条件原本就很一般，吴小正父母出事后，吴长禾为了能让他们尽量轻判，求爷爷告奶奶地去走了一些不怎么靠谱的关系，为此把家里的积蓄花光了不说，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不仅如此，马上就要过年了。等过完年后，吴小正兄妹的学费要交，买种子、农药、化肥等也要钱，吴长禾还不知这些钱从哪里弄出来，正在发愁呢，去城里卖萝卜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菜贱伤农。 吴家所在地位于城关镇的响水村，往西走五六公里便是县城，往东二十多公里便是地区所在地，因地理位置重要，再加上水利条件优越，最近几年，整个城关镇一带都划为了地区的蔬菜生产基地。 这对响水村一带的村民来说，原本是一件好事，因为村民们因此有了较为稳定的收入。 但刚刚过去的91年有点特别。 在农民的眼里来看，过去的一年算得上是风调雨顺，粮食和蔬菜都是大丰收，但这对城关镇一带的村民们来说，却成为了一件坏事。 大丰收所带来的负面效应就是供过于求，农产品滞销。 以响水村为例。 在这个还没有普及大棚蔬菜的年代，一到冬天，农民菜地里种的全都是萝卜、大白菜、胡萝卜等应季蔬菜。可因为丰收的缘故，往年能卖两三毛钱一斤的萝卜，现在一毛钱一斤都无人问津，很可能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现在正是农历的腊月时分，眼看就要下雪冰冻了，其它蔬菜倒还可以缓一缓，可萝卜这东西经冰雪一冻之后，很快就会空心，空心之后，要么就烂在地里，要么就沦为喂猪的饲料。 吴长禾原本就在为钱发愁，现在地里的蔬菜卖不出去，就更加的愁上加愁了，不得已，只能每天奔波十几里路，拉点萝卜去县城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卖回几个钱。 稍稍收拾之后，爷孙俩拉着一三轮车的萝卜，附带一些葱蒜之类的，准备奔向县城。 “爷爷，我来骑吧。”吴小正相当的主动。 听了这话，吴长禾有所感动，心想这小子终于开始懂事了，懂得体贴老人了。 不过他又瞄了吴小正一眼，说道：“还是算了吧，看你这小胳膊小腿的，等你长大一点再说吧。” 吴小正看了自己一眼，突然有点泄气。 与后世健壮的自己相比，现在自己的身体正在发育当中，看起来确实有些单薄，而且最关键的是缺少锻炼。 “坐上来吧！” 随着吴长禾的一声叫喊，吴小正放弃了争夺三轮车架势权的打算，乖乖地侧身坐到了三轮车的侧栏上。 吴长禾不紧不慢地蹬起了三轮车，往县城方向走去。 对于五十多岁的吴长禾来说，因为长年劳作的关系，他的身体还算结实，只要孙子孙女听话，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还可以帮他们顶几年，他现在唯一揪心的是，就是不知道今天这一车萝卜能不能卖出去，又能卖回几个钱。 坐在三轮车上的吴小正也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还有点懵。 因为酒后的纵身一跃，自己莫名其妙地回到了九二年，他一时还有点难以适应。 既然重生了，自己又该怎么过活法呢？吴小正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一定不活成这个渣样！”吴小正想起了自己落地前所想的这句话。 可问题是，怎样活才不算渣呢？ 想来想去，吴小正无奈地摇了摇头。因为这并不是一个容易想明白的问题，也许很多人想一辈子也未必能想明白。 也许自己要做的应该就是好好把握现在。 吴小正把目光转向了三轮车上的这些萝卜。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城关镇上就有一个大型的蔬菜批发市场，一到收获季节，地里的这些蔬菜就有批发商主动上门来收，然后打包发往地区的各个蔬菜市场。 现在这些萝卜需要爷爷不辞辛苦地拉到县城里去卖，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萝卜滞销了。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菜贱伤农这种事吴小正后世没少体验过。他知道，如果农民们辛辛苦苦劳作大半年，如果连本都收不回来的话，哭都没地方哭。 也许爷爷看着这些萝卜连哭都哭不出来吧！ 想着想着，吴小正又想起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他父母出事后，家里沉重的负担……爷爷奶奶这略显衰老的身体还抗得起吗？ 吴小正恍然大悟，他明白自己该怎样把握现在了。 他必须得先抗起这个家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