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怎么救
天机阁一处巨大的峰顶，有九根冲天而起的石柱，石柱之上雕着龙凤图案。此刻林七正被巨大的铁链捆在其中一根柱子上，妖丹被封提不上一丝妖力。眼前一道白色身影，须发皆白手持拂尘一副仙风道骨，此人正是天机子。 “知道此处是什么地方吗？”天机子声音柔和，开口问林七。 见林七不语，天机子自顾自继续说道：“此处名叫斩神台，你能死在此处也算是你前世修的造化。” “你是少年妖皇，又有破天神刀在手，崛起只是时间问题，而老夫时日无多，要么破开这天看个究竟，要么不日之后身死道消。可以不杀你，但是这刀，要留在灵界。” 说着，那把破天神刀出现在天机子手上，此刻泛着通红光芒，异常耀眼。“你为什么也能用这把刀？”林七不解。 “一把刀而已，修到老夫这个境界，一道禁制之法破起来还不是信手拈来？”说的倒是轻巧，此中禁制强大异常，天机子找齐灵界十大掌门一起出手才破除刀上禁制。 “你看，白水河那边，乌云滚滚，好像有人来救你了。你猜猜看会有谁？”天机子玩味的问着林七，林七抬头，果然万里之外有乌云涌动，正是妖域的方向。 新任妖皇被擒的事情不胫而走，在众妖王之间传开了，但是除了狂牛谁都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九爷一一上门请求，她要打上天机阁去救人，面对每一位妖王的难为之色九爷内心一次次落空，在他们眼里，林七的死活并不重要。那些为难的目光之下，皆是冷漠。 你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一出门就被擒，为什么我这么弱，弱到找不到同伴来救你，这天地间除了我，会不会有人愿意奋不顾身的去救你？ 奋不顾身！九爷轻轻喃呢，我竟然会为了这么愚蠢的你奋不顾身。 众寻无果，愿意打上天机阁的人还是最初的那么多。 林间那个巨大的树桩还在，今日九爷站在树桩之上却没有了往日的王者姿态，像极了一个领家小妹妹，她说话的声音很低，低到众妖屏息凝神才能听清。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心里会装着一个愚蠢的人类，更没想过会为了他打上天机阁。只是一直觉得有他在身边会觉得心安。习惯了他善良单纯的眼睛，每次笑起来满脸的笑意，喜欢他做的各种小吃，喜欢他喝醉酒后傻不拉几的样子，可是我从来都没想过会失去他，以为这里很安全。”九爷目光扫视众妖“此事不关各位，如果不想去，我不勉强，想要留下的，尽管留下，明日出发。愿意同行的诸位，无论生死，我先谢过各位。” 九爷说罢，便独自离去，朝着湖心而去，那道小小的身影，在天地之间从未显得如此孤独。 小岛上的紫藤花落满了地面，微风轻轻抚着花瓣，花朵留恋的在风中飞旋。那下落的速度如此之慢，仿佛不愿离开树枝。 第二日，妖众齐聚，狂牛和三米大汉率着众人早已在外等候九爷。九爷一扫之前阴翳今天目光分外坚定，还是一样的打扮，还是一样的倾国倾城，“今日一去，不知是否还能再回来，不如各位喝一杯壮行酒如何？” 所有的细节都是安静的，安静的有些美，只有九爷倒酒的声音，只有诸位妖众喝酒时喉咙滚动的声音，也只有众妖将酒碗砸碎的声音。 浩浩荡荡，视死如归。九爷一马当先，英姿飒爽，这行进的队伍初时只有二十多妖众，只是却越走越多，不断有妖众加入，他们知道这一行人的目的，他们知道此去何方，他们知道面前等待他们的是屠刀。身后黑压压一片，一眼望不到边，身后没有一丝声音，只有整齐的步伐和粗重的喘息，还有无数双视死如归的眼睛，和满腔的愤怒。 你看！愤怒这种东西总是无处不在的，只是掩藏在枯枝败叶之下，只要轻轻扒开枯枝败叶，你会发现一个怒放的生命，他们的愤怒，总是安静而美好的。 众妖慢慢逼近白水河畔，头顶天空乌云翻滚，眼前人类修士吓得屁滚尿流，谁曾见过如此景象，妖气冲天带动天气的变化，聚集如此之多的妖众，竟可以安静到令人发指。不慎跌倒，便会被一只大手顺手提起，随着嘎嘣嘎嘣的声音被啃掉脑袋，生命本该相互尊重，你们随意屠杀，那我们就随意咀嚼。 白水河上，有十一道身影矗立，每一位都是面带温柔的微笑看着缓缓而来的九爷，今日小姑娘要赴死，作为叔叔辈，怎么能看着这么可爱的丫头一去不回，况且，白水河那一头被擒的，可是他们的妖皇。 “哞~！”狂牛仰天嘶吼，声音之中有愤怒，有百年未有的喜悦，有多久，这十二位大妖没有齐聚，有多久，这十二位大妖没有联手抗敌了。 那嘶吼，让人闻之不禁双眼湿润。 如果要去浴血，请不要丢下我。 如果要去赴死，更不要丢下我。 如果此去不归，请让我陪着你。 一声牛叫，将白水河另一边的弟子吓得双腿发软，一开始的嚣张气焰雄心壮志此刻早已被吓破，心性较差者都忘了逃，只能任由妖众咬死嚼碎。实力稍强的，没命的朝着自己的山门逃跑。 这不是愤怒的力量，这只是一份真挚的情感，战友对战友的牵挂，朋友对朋友的关爱，还有恋人对恋人的思念。这不是战争，这是一件温柔的事情在酝酿。 整齐的步伐，仿佛有人在交流。 “你怕死吗？” “怕啊！”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 “因为你也要去啊！” 远远的看着逼近的乌云，天机子眉头拧在一起，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不应该有这么多妖众，不应该速度这么快，十大门派弟子溃逃的不该这么彻底。 为什么一切都偏离了自己的安排？是身后这个弱小的妖皇？还是远处正在走来的龙女？ 曾有人间诗云：黑云压城城欲摧，此刻那席卷而来的黑云怕是能压平天机阁。天机阁山门之上十大门派高手不断云集，他们在准备一场艰难的防守战。 林宵望着远处黑压压的群妖，内心起伏不定，有这么多人为了你赴死，有这么多人护你，是不是也不缺我这么一个，还是就差我了？ 天地之间弥漫着死气，头顶乌鸦秃鹫盘旋，冲天妖气席卷着乌云遮天蔽日。乌云之下是天机阁万仞高山，山门之外，是整整齐齐乌泱泱一片妖兽。每一只妖无论强大还是弱小，此刻都安静的在山门外等待着，等待那一声令下，然后冲上去撕碎对方。 十二位妖王立于天际，今日一切都由九爷说了算，九爷飞身上前望着山门之上拥挤的十大门派弟子也不多废话“放人！” 声音随着灵力传出几里之外，听着熟悉的声音，林七陷入悔恨，为什么自己那么大意被擒，现在害九爷陷入困境。 “不放！你倒是可以进来换人！”天机子的声音听上去还是不紧不慢一副神仙模样。 “开打！”九爷不再废话，冲着身后妖群大喝一声，手中离火剑光芒大放，朝着前方护山大阵一剑劈去。 天机子长长的眉毛在风中飞舞，他被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干脆利落给惊到了，为什么不管不顾手中的人质，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发动进攻，难道她不知道一旦两军相交会带来多少死伤吗？ 一剑全凭蛮力，只听巨大的光幕之上传来一声哄响，光幕之上泛起涟漪，大阵之上，没有丝毫损伤，第一剑九爷只是测试这大阵的威力，此种坚固程度，自己全力一击怕是不能轰碎，转身看着诸位妖王，然后祭起手中长剑，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剑身突然暴涨，从一米多长瞬间变成百米长剑，身后诸位妖王会意，上前不断将妖力注入九爷体内，只见那离火剑越长越大，周身光芒刺眼夺目，百米长剑周身雷电环绕，强大的威压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只听九爷大喝一声，那剑带着风声呼啸着向大阵砍去。 一声巨响，大阵瞬间支离破碎，巨剑破开大阵余势不减向着山峰劈去，巨大的山峰被一剑从中劈开。众妖见状蜂拥而入，两军相接，鲜血飞洒，那天机子可能做梦都没有想到战争发生的这么突然，简简单单两句对白，对方竟然完全不给讨价还价的余地。 现在的年轻人，两军交战都这么随意的吗？说打就打，一点都没有仪式感啊。 战争一旦开始，就会陷入混乱，前方瞬息万变，来不及等将令，何况主帅今日杀在最前面。有十二位妖王和二十余妖众保护，无人能挡。 行进速度之快，势如破竹，天机子看着那些身影不断飞速靠近脸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手握破天神刀对着众人的方向挥刀而下，一道巨大的斩击铺天盖地而至，这斩击，比起林七当初挥出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势不可挡，只能躲。 一刀劈下，人族妖族死伤一片，力量之强覆盖范围之广让天机子也是一阵心惊。这刀，应该真的是神器吧。 狂牛大开金身，三米大汉也是变身为五米熊妖，两人伴随几位妖王冲向天机子，在场力量最强之人便是他，随着几人牵制，妖族前进的步伐更快，如同洪水一般，向着山脉逆流而上。 战争在持续，死伤在增加，大片大片的生命在倒下，鲜血已经汇集成河，挑起战争，就要承担战争带来的后果，此刻的天机子，是不是也会后悔？ 曾经听人说，战场上会有杀红眼的迹象，以前不信，现在信了。因为有很多食草的妖物，正在啃食着人类修士的尸体，本身只需日月光华山泉青草，现在却嚼食着人类尸体。 “好吃吗？” “腥臭难挡。” “那为什么还要吃啊？” “因为这样，很解气啊，平日里，都是他们吃我。” 世间最丑恶的莫非人心，当妖众随九爷杀上斩神台的时候，山下诸妖还在和十大门派弟子厮杀。 十大门派掌门分坐平台之外，九根参天巨柱之内，是不断嘶吼的林七，只是那林七，无论怎么嘶吼都不能传出半点声音。 十一位妖王突然后撤联手发力，巨大的冲击将九爷等妖众轰进平台之内，力道之大如同排山倒海，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威压从天而降，众妖被如山一般的压力压在九根巨柱之间动弹不得。 大阵之外天机子挥动拂尘哈哈大笑“一群蠢货，死有余辜！” 九根参天巨柱，形成一个大阵，名曰：困龙大阵，阵中，是被铁链捆住的林七，还有九爷，狂牛，三米大汉和一群妖众。 十一位妖王漠然立于阵外。 “牛哥，后悔不？”三米大汉看着狂牛打趣道。 “老牛我一生光明磊落，能和诸位死一起，是我的荣幸。”狂牛看清局势，想要突围绝无可能，既然要死，那就死的壮烈一些。 本以为背叛的妖王最多一两个，可是谁知，只有一位妖王没有背叛。九爷苦笑，转身问：“为什么？” 十一位妖王冰冷的脸上，挂着同样的表情，冷漠！没有人愿意回答她。 此阵，是刻意为了九爷准备的。阵外天机子状若疯癫，指挥众人施展阵法，突然铺天盖地而来的压力降九爷压在平台之上动惮不得，众妖包括狂牛在内全部被巨大的铁链捆在石柱之上，远处林七不断的嘶吼着，奈何声音一点都无法传出。 九爷艰难抬头，看着目眦欲裂的林七，看着他的嘴型，他好像一直在喊“不要进来啊，快出去！” 九爷微微一笑，满眼的平和“傻瓜！” 阵中诸妖也好，诸人也好，皆已被镇压，阵外十一位妖王面色平静，有人冷声道：“可以开始了吧？” 天机子还沉浸在阴谋得逞的疯狂中，没想到事情发生的这么简单，区区妖众，虽然途中有变故，但是结果还是一样的。 天机子仰头看天，目空一切，所有的布置，都是为了这一刻，手中破天之刃已然通红，巨大的威压在山顶不断扩散，用力一挥，一道斩击飞上天际，那斩击，比之之前不知强大多少倍，一刀斩下，众人皆是心惊。 只是那斩击，也是越来越小越来越弱，最终消失于天地之间。 天机子瞳孔微缩，继续斩出一刀，同样的消失在天际。 之前承诺的十一位妖王，将会带他们打上天去，可是谁知连斩两刀皆是消失在天际，山下一片寂静，都被山顶的情况吸引。 天机子开始陷入慌乱，一刀又一刀不断斩出，但是那斩击除了消失在天际，还是消失在天际。 破天神刀已然在手，刀中禁制已破，龙女也已擒在阵内，可是这关键的时刻天机子却没有能力劈开天。 山下妖兽不断向山顶涌来，十一位妖王面目冷峻，如果山下诸妖知道这十一位的所作所为，那妖域将不再有他们的立身之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如果破不开这天，他们将面对整个妖域的愤怒。 林宵被一位天机阁弟子带到，天机子现在面目狰狞异常可怕。脚下妖兽疯狂的厮杀着，时间就像是一根*，随时都会引爆*。只是这爆炸过后，将会彻底打乱灵界的秩序，立在山顶之人，谁都不愿意被山下一众弱小看到。 “给老夫破开这天！”天机子将刀递给林宵，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还有浑身气势磅礴的威压。 林宵手握破天刀，回首看着捆在石柱上的林七，还有身边十一位妖王，又看着脚下还在厮杀的妖众，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才分别不久，竟然又以这种方式见面。你不是变强了吗，妖域不是有很多人保护你吗，为什么那么不小心，被擒至此。 还真是能闯祸啊！ 林宵感受着刀中强大的力量，端坐在地，将灵识探入其中，漫天的火海中高大黑色山峰林立，在峰顶，有位老者仿佛已经等了很久。 林宵飞身上前，还不及落地那老者便开口说话。 “小子！你打算怎么办？”声音不紧不慢没有夹杂一点情感，仿佛上了年纪的人，说话做事永远都是这样不紧不慢的。 “他与我而言，亲如手足，我要救他！”林宵回答很干脆。 “你凭什么救，你要怎么救？”老者一句话问的林宵待在原地。 是啊，要怎么救，灵界所有强者皆已站在天机子那边，林七等人又被困在阵中，想要救人谈何容易。 “你为什么要救那小子，以你的资质，老夫可以教你劈天本事，那小子死了，这天地间唯一能挥动这刀的人，就只有你。”老头的话并非空穴来风。那日林宵在妖域森林里握着这把刀的时候老者就感应到了，这林宵也有想将此刀据为己有之意。 “是！我曾经也想要这把刀，也想要无穷的力量，但是那林七自小和我一起长大，我们相同的身世，相同的经历，一起学习一起挨训，一起在那茶酒铺子相处十二年。我怎么能忍心看他被杀。” “他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无论他是妖皇还是魔鬼，我都要救他！”林宵说的斩钉截铁，想起当初林七妖丹被毁，自己除了自责什么都做不到，现在手握破天，如果这刀真有破天的能力，那么救下林七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这天要不要破，不是由执刀人决定。 这天要不要破，由老夫说了算。 这天不是你们这帮毛头小子想破就能随便破的，你们将天置于何地？ “老夫凭什么帮你？”老头满头白发在热浪之中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