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骆河村新事
北江晚报社的洗牌在员工中形成一场暗流,在不确定的未来面前,人人自危。 不过,夏侯明奇的两把刷子这时候发挥了作用。一来,通过提高待遇,员工中出现一批夏侯明奇的拥泵,这些人在报社的稳定中发挥了大用处。二来,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学习活动,心中有鬼的人越来越不踏实,早已想好了退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所以,即便一大批人被处分,也不至于让报社出现大乱子。至于那些只是被警告处分的员工,干起活来自然更加卖力,反而让报社的工作向前迈了一大步。 就当这波暗流即将平息时,向北出狱的消息又在员工当中传播开来,形成了新一波话题。尤其是采编平台,继续发挥起消息总汇和消息传播的重要职能。 “方伊,我听说向北要出狱了?”张智尧跟罗方伊座位相邻,趁着休息的空,打听起来。 “或许吧,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罗方伊耷拉着脸。拿师父的事情当做谈资,这样的行为本身就让她十分反感,借着张智尧抛出的话题,罗方伊有意无意地宣泄出来。 “怎么可能呢?你们是师徒,他的消息你会不知道?”张智尧话里带话。自己是政文组的主任,罗方伊是他的手下,他却重提两人曾经的师徒关系,一听就是别有用心。 “张主任,你既然知道我们是师徒,就不应该问这个问题,这叫什么你知道吗?这叫自讨没趣!”罗方伊不留情面地怼了回去。 张智尧悻悻地低下了头。他知道,自己在这个中意的女人面前,得分越来越低。看来,要把这个女人追到手,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 其实,向北出狱的消息罗方伊早就知道了,毕竟她有一个特殊的身份——专案组成员。很多保密消息,在专案组当中就算不上秘密。 罗方伊知道,在完成“随风行动”后,陈继洲一个重要的工作就是推动向北案子的进展。虽然重启司法程序也要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但是毕竟已经见到了曙光。 罗方伊和陈继洲都明白,这道曙光的出现并不意味着专案组有多高明,可以让悲剧反转,也不代表之前向北的代理律师有多垃圾。所有的关键,在于大环境变了,事情的进展就水到渠成。 这个社会啊,自古以来都是这个规律,非人力所能改变。这或许才是最大的悲哀。 当然,罗方伊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罗雨辰的妹妹。有这个警察哥哥在,很多消息打听起来都容易得多。 最有戏剧性的是,这个案子的调查又回到了罗雨辰的手中。 真是命运弄人,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竟然跟向北有这样的缘分。罗雨辰时常感慨。 对于这个案子,罗雨辰调查起来十分卖力。因为他知道,案子有反转了,这意味着以前的调查或许进入了误区。如果说的再清楚点,自己的同事当时犯了错误,让一个无辜的人锒铛入狱。 再说了,每次想到陈冲那小人得志的样子,罗雨辰就气不打一出来,调查起来更加努力。当然,他这算不上公报私仇,倘若陈冲真是制造了冤假错案,必然要受到应有的惩罚。这是对受害者最好的补偿。 再说说曲长国。当夏侯明奇宣布成立专案组,而且自己任组长时,他才恍然大悟,自己的猜测没错,这帮人果然在搞小动作。再后来,当陈继洲宣布处分结果时他更是气愤。 真是唱的一出好戏。你搭台来我唱戏,你扮白脸我红脸,甚至都不给被调查对象喘息的机会——专案组一宣告成立,没多久就公布了调查结果和处分名单。 一切都在两人的掌控之中! 想到自己部门被处分的两个副总编和一堆记者,曲长国更加气愤!虽然自己置身事外,没有查出任何问题。但是他们好歹是自己的手下,结果,这件事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跟自己商量,这压根就是没把自己当回事。 他气谁?最气的不是陈继洲。陈继洲老好人一个,一辈子没干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这是借着新任社长的势给自己捞成绩。这个老狐狸! 最让他不爽的是夏侯明奇。一个外来户,到了报社不说拜码头,反而没多久就搞起运动,清除异己,甚至从来不跟自己打个招呼。夏侯明奇,你也太张狂太嚣张了。别以为你是“空降”我就不能把你怎么着?有机会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后台,吓死你! 生气会生气,曲长国心里清楚,必须保持理智。这种时候,最能考验人。倘若自己自恃北江晚报社的老人,一气之下走到了夏侯明奇和陈继洲的对立面,那就真的是自作孽了。 中国的职场,有多少人因为意气用事或者错误判断形势,跟同僚甚至顶头上司开撕,最终落得个两败俱伤下场。 人啊,越是在最辉煌和最低落的时候,越要保持理智。 所以,曲长国很快明白下一步要怎么做:必须要展示自己的立场和态度,坚决支持报社的处分决定。 很快,在每周一次的采编例会上,曲长国当着夏侯明奇的面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并且承诺,虽然这些问题都是前任于崇明造成的,但是必须引以为戒,加强对记者队伍的管理,避免类似情况再次发生。 讲完话,他看了看夏侯明奇,这个年轻人脸上洋溢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曲长国也会意地笑了笑。夏侯明奇,我们就看一看谁先掉进坑里! 当然,对上,曲长国没什么办法,只能先妥协让步,寻找时机。但是对下,他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下人,指的就是罗方伊。 曲长国没有想到,这个刚刚工作两年的新人,居然这么快选择站队。并且站在了一个即将退休的老头子一方。罗方伊,你是瞎了吗?真是太嘚瑟了,不识时务!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只要你还在我的手底下,我就有办法弄你,你就且等着吧。 对于出狱后的新生活,向北显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他看了那么多书,不是为了工作,当然,更不是为了丰富自己的知识。 向北从监狱出来,一切似乎跟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一样,两手空空了无牵挂——工作车子房子以及妻子儿子都已经不在了,唯一留给他的是银行账户上的那一点存款。那是周雪岑当年为了救向北买房子所得的,去掉打官司等花销,只剩下了十来万元。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下倒是轻巧了,他觉得活着没有一点负担。 向北住进了三年前曾经呆过的酒店——新城酒店。既然住哪儿都是住,那就去一个熟悉的地方吧。 但是,当他看到这几天的开销时,又开始发愁了:房间费每晚290元,这还是酒店给他优惠之后的价格,再加上吃饭等开销,每天下来得有小三百。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向北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无冕之王,必须要有自知之明,不能再拿起笔来指点江山,更不能拿着这笔钱恣意挥霍。 如果再把定位精准一点,自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蹲过监狱的人。坐过牢的人就应该有坐过牢的人应有的生活。 这天晚上,向北回到酒店,发现房门已经打不开,看来续住的天数又到期了。 “你好,帮我续一下,打不开房门了。”向北来到酒店一楼前台,正好是大堂经理靳宇,“今天你值班?” “是的,向先生,”这个年轻而热情的小伙子很礼貌地问道,“您要续住几天?” “呃”向北踌躇一会儿,“三天吧。” 靳宇很快办理好了向北续住的问题,用标准的客服姿势双手将卡交给向北。 “向先生,您在这里住的时间挺长的。我跟酒店老总说了一下,可以给您升级到套间。” “什么样的套间?” “就是有客厅和卧室,房间面积大了一倍。” “谢谢,不用麻烦你们了。我也住不了几天了。”向北礼貌地拒绝了。 这么多天,这个小伙子始终没有多问过一句话,每次都是以一种极其礼貌的态度履行自己的职责。 向北接过房卡,看到大堂里冷冷清清,小伙子也一副无聊的样子,向北就搭讪起来,“我看酒店生意一般?” 向北坐在前台对面的转椅上,伸手从人造大理石台面上的盘子里拿出一颗薄荷糖,剥开透明塑料包装,塞进嘴里。 “是啊,这几年生意一年不如一年了。您当时入住的时候,应该是酒店最辉煌的时候。” “这是为什么呢?经营不善?” “这是一方面原因吧,”靳宇看上去倒像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并没有避讳向北的疑问,“您也看到了,酒店的装饰都很老旧了,客房的墙纸门套这之类的还都是十年前的风格,让人感觉沉闷。现在顾客可不像以前了,都不差钱,所以挑剔的很。” “这倒也是,我看有些墙纸的粘连处都已经脱落了,有些门套也开裂了。” “还有一个原因,您看到酒店东南边那些新建的高楼了吧。”小伙子怕向北不明白,用手使劲指着远处,向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虽然夜色已深,但还是能看到楼宇上星星点点的灯光。“那是建成的河东新区。这可是迁了三四个村子规划出来的cbd,不仅楼建的漂亮,酒店啊学校啊医院啊,各种配套也都不错。所以,人们都到那里去了。” “河东新区?就是原来的骆河村?” “没错,不光骆河村,还有好几个村子呢。呃,您也听说过?” “三年前我去过那里,那时候还是一个小村子,其貌不扬。没想到如今已经变成了这样。”向北有些感慨道。 “都是市里统一规划的,说是要发展新区。您不知道,整个这么大一片,一二十栋写字楼商场沿街商铺,都是那个中拓房地产开发的,据说光是卖那些楼就挣了好几亿。这还不算商圈旁边的那些居民楼。” “中拓房地产?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好像以前听说过”向北努力在大脑里搜索这几个字,但就是想不起来。 “您当然熟悉了,这可是咱们河东市的明星企业,满大街的广告,都是中拓的楼盘。不仅是河东,它在全国很多城市都拿了不少地。火得很!” “哦?看来你还挺八卦的,这么了解它的。”向北开玩笑道。这还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地跟这个年轻人聊天。 “嘿嘿,我的梦想就是能跟中拓的老板丁森一样,成为商界精英。” “嗯,好好干,你会成功的。”向北觉得年轻人最终的就是鼓励,“对了,原来骆河村的村民呢?都搬到哪儿去了?” “喏,就是那些大楼旁边。不过现在天黑了,看不清楚。那些楼建的要差一些,都是些回迁房。回迁房的居住条件也不大好,没有暖气,甚至第一年连水电都没有。去年才慢慢好些了。即便是这样,那些村民也算是挣着了,当时回迁的时候,中拓给他们设定的房价是每平米三四千块钱,现在都已经涨到一万了,现在还在蹭蹭往上涨。” 靳宇说话间,有从前台旁边的饮水机接了一杯水,“先生,您是喝红茶还是绿茶?” “哦,谢谢,我喝白水就可以。” 说到骆河村,向北似乎又回到了那些采访的日子,又记起了当年那些面孔。现在回想起来,这个村子似乎透露着一种神秘,甚至是诡异。他从未遇到过如此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村民被烧死死亡签名村主任自杀村民闹事以及那些支支吾吾的回答这种诡异甚至都已经波及到了自己的身上——每次来到骆河村,总会遇到不详的事情,以至于在那段日子里,潜在的危险总是伴随左右。他有时甚至会想,自己家庭的不幸跟这个神秘的小村之间,究竟有多少关联?! “先生?先生?” 向北想的有些出神,被靳宇连着叫了几声才回过神来。 “您是不是累了?” “呃,还真有点累了。”向北伸了伸懒腰。